“这？这是什么？”

  “好像是野兽？”

  “什么野兽眼睛这么红？”

  “不知道。”

  身边传来对话的声音，声音里带着困惑，可充满了惶恐，可没有人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眼前的白雾渐渐被血色占据，一对又一对的眸子在白雾中亮起，犹如次第打开的红色探灯，注视着林中的男男女女。

  恐慌悄悄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不知是谁第一个调头往云上楼跑去，而后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姚薇还在犹豫不定，洛羽已拖着张欢跟在人群中飞速奔跑起来。要只是几头虎兽，洛羽还会纠结一下将后背暴露出去会不会更加危险，但眼前白雾中如血的眼眸以及张欢手机中那诡异的黑影都已经超越自己的认知，留下来洛羽不觉得有一丁点的安全感。

  “同……同桌……是鬼么？”远离了其他同学，身边只剩下洛羽一个人，张欢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

  洛羽小心跳过脚下伸出地面的树根，抬眼打量着四周，没有回答。

  四周依旧是一片白雾苍茫，雾气之中有惨叫声远远近近地传来，惨叫声中男男女女四处奔走，有的人身上已染上血迹斑斑。

  目光在那血迹上稍作停留，洛羽跑得更快了。这个时候，是人是鬼意义已经不大，跑得比其他人快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刚绕过一棵巨树，洛羽脚步猛地一顿。

  迷雾中的怪物出现了！

  不是人，也不是鬼，那是一头银白色的巨狼，双目通红如火，头顶一根尖锐的独角高高扬起，角上有纹，如云。四条腿肌肉分明，脚掌最前方，三根利爪向外探出两寸，带着一抹残忍的血色。

  白狼正伏于树后，身下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女人早已被开膛破肚，肠子、碎肉散落一地，带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洛羽深吸一口气，急急就要回头。

  只是那白狼眼见猎物自投罗网，哪里肯放过洛羽，血口吐出牙缝中的半截手骨，两条强健有力的后腿在泥地上一蹬，巨大的身形已朝着洛羽猛扑过来。

  洛羽心下大骇，顾不上满地血污，用尽全力矮身往旁边一滚，就听到耳边风声呼啸，巨狼已从头顶擦身而过。

  背后传来男人女人的惊叫怒吼，而后是扑腾扭打的声响。洛羽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张欢怎么样了，又往前滚了一滚，抓着旁边的树干站起来，迈开脚步向前逃去。

  丛林中，每个人都在用力奔跑着，穿着高跟鞋的女孩被树根绊了一下，爬起来把鞋子踢掉又继续往前狂奔。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口喘着粗气，拐杖踩在树根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却也不敢稍停。壮年男子抱起身边的儿女，护在怀中拼命向前。

  每个人都在努力，努力让自己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而越来越多的白狼从林间窜了出来，每一次跳跃都伴着腥风，每一轮扑击都有人倒下。林风渐渐变成了鲜血的味道，而呼救声怒吼声哀嚎声惨叫声，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刺激着每个人的内心单薄的防线。

  洛羽运气很好，一直没有被白狼盯上，唯一一次有白狼靠近，也正好和一个女人撞在一起。女人死了，洛羽继续奔逃。

  一路向前，前路仿佛永无止尽，白雾苍茫，鼻尖全是令人作呕血腥味道，入眼尽是仓皇逃窜狼狈身影，又有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花红草绿中不知藏着多少怪物。心砰砰砰地跳着，洛羽只觉得整个世界杂乱而无章。

  曾几何时，洛羽也幻想过遭遇危险时要如何去冷静，如何去沉着，如何像超人一般拯救全场。可当危险来临，洛羽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大脑一片空白，压抑不住的恐惧在身体里乱窜，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会死的，这样下去会死掉的……

  不知道踩过多少乱花长草，绕过多少巨树长藤，洛羽已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只是麻木而机械地迈着步子。

  一根藤条拦在了身前，洛羽下意识单手撑着藤条跳过。落地时却被藏在长草中的树根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小腿传来锥心的疼痛，疲劳也见缝插针涌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洛羽一时竟是没能站起身来。

  不断有人从身边跑过，陌生人也好，昔日同学也罢，没有人停下来看自己一眼。世界很嘈杂，又很安静。

  不知为何，洛羽反而渐渐冷静下来。从身后书包里抽出可乐一口饮尽，又随手将空瓶甩落荒草之中，洛羽举头确认了一下附近的情况，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进。

  又走一段，前方的白雾渐渐稀薄，也渐渐亮堂起来。要出树林了！洛羽心中振奋，脚步更快。

  只要出了树林，云上楼就在眼前！

  云上楼不一定就安全，但钢筋水泥构建的高墙，终究是要比荒野丛林更让人心安。

  不只是洛羽，附近每个人都加快了脚步。越来越近了，视野里几个年轻男人都已冲出了丛林，洛羽一咬牙，也跟着冲了出去。

  豁然开朗。

  没有白狼！只有云上楼屹立在眼前。

  洛羽可以看到薄雾中云上楼的大门洞开着，先跑进楼里的人转身朝着外面的人挥手。洛羽知道，只要冲进这道门，就安全了。

  只是下一刻，洛羽突然感到天空一暗，一道黑影已从天而降。

  云里山鹰？洛羽脑海中才浮现出黑影的名字，赤色的鹰爪已夹住了前方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肩膀，带着男人冲上天空。

  天空之上，又有两头黑鹰俯冲而下！

  看着那如羔羊般直上云天的男人，又看着那上一刻还远在天边下一刻已近在咫尺的山鹰，众人人无不悚然，仓皇奔逃。

  洛羽也在奔逃着。到了这里，就再没有退路，要么冲进云上楼，要么死。

  五十米了！

  洛羽死死盯着云上楼的大门，心中默默估算着距离。

  四十米！

  一只山鹰在洛羽面前落下，如同夹娃娃一样夹起一个男人又向上飞去。

  三十米！

  只要再给自己几秒钟的时间，就能够冲入云上楼里。可洛羽惊恐地发现，最后那只山鹰的目标，赫然就是自己！

  只用了半秒洛羽就做出反应，脚下一个急刹，猛地完成了一个变向。

  这是一个在绿茵场上足以甩开所有后卫的变向，洛羽不求骗过山鹰，只是希望山鹰能爪下留情，顺势换个目标。

  只是下一秒洛羽就惊住了。半空中山鹰竟是也瞬间一个变向，而后继续朝着自己扑来。

  “艹！死心眼！”心中暗骂一声，洛羽无奈停步。

  云上楼的大门还在三十米开外，身后的丛林也已来不及回头。自己一时竟无路可逃！

  无路可逃，那就不逃了！也许是这一路的奔逃早已让恐惧变成习惯，又或许是被逼至绝处反而无可畏惧，此刻洛羽的心竟是格外的平静，也格外的冷。

  抬头死死盯着呼啸而来的山鹰，洛羽也不跑了，双腿如同树根般死死扎在地上，肩膀一抖，身后的书包落入手中。

  山鹰还在飞速扑落，洛羽稍稍掂量了一下手中书包的重量，身体慢慢旋转起来，一圈，两圈……

  山鹰终于扑落了，巨大的风压让地面草木全部低下了头。只有洛羽昂首怒视着那羽翼那利爪，眼中如有火焰。

  近了。更近了！

  “艹！”

  一声怒吼，洛羽手中的书包如同链球一般狠狠朝着黑鹰砸了出去。

  “砰！”

  书页四散，卡牌飞扬，山鹰受惊飞起，而洛羽已冲入云上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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