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大雨浇过是很容易疲惫的，张无用迷迷糊糊睡了一夜。

  早起吃过饭，他见张阿财居然能站起来了。

  不会吧？打针输液会有如此功效？

  按兽医的说法，最低要输液一个星期，还不敢保证能救得过来。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万灵丹显效！

  张无用蹲下搂着张阿财的脖子，张阿财摇着尾巴在他怀里撒娇。

  这狗子明晃从地狱里刚走出来，阎王爷没收留，多亏主人救他。

  捏捏它的腿，骨头基本愈合，可能还有一点不适应，张阿财走起来有点颠脚。

  “你没事了！”张无用抱着阿财好一阵激动。

  门开了，桂枝二嫂走进来，手里托着一盘香喷喷的油饼。

  “阿财命大呀。”二嫂也赞阿财有福气。

  张无用有些诧异道：“二嫂一大早就起来烙饼，是家有客人来吗？”

  “啥客人呀，这不你二哥回来了嘛。”

  “是吗？二哥啥时回来的？”

  桂枝脸上现出一丝愁容。

  “昨天晚上，说是回来看看，也呆不下，今天就要回工地上去。”

  张无用并不知道贾二强被大青马踢过命门一事，听二嫂说他今天要走，心里就纳闷儿。

  这二哥也真是，一走几个月都不回来，回来一趟还跟火燎腚似的。

  都说久别胜新婚，这家伙回趟家蜻蜓点水，两口子没亲热够就想拍屁股走人。

  难道外面有人？

  家里这如花似玉的女人不够，还要在外彩旗飘飘吗？

  张无用正胡思乱想，桂枝二嫂那边抹了一把眼泪。

  “怎么了二嫂，你跟二哥吵架了吗？”

  “没，没有。”

  “那二哥回来不是好事吗？你先别急，待会我去找哥哥唠唠，不能让他这么急三火四就走。”

  二嫂说好，然后把手里端着的油饼递到张无用母亲手里，就急忙回家了。

  张无用觉得真有必要去见见贾二强，看看这哥们到底藏着什么心事。

  两家是邻居，院墙中间隔着菜园子。

  为了方便两家来往，贾二强在菜园子的一角开了个角门。

  张无用顺着角门穿过菜地进了贾二强的家。

  贾二强正在收拾东西往包里装，抬头一见张无用，忙让他过来坐。

  张无用一看贾二强，面色憔悴，不知是在外干活累的，还是被岁月煎熬，整个人瘦下去一圈，胡子长起来也不刮，两眼通红布满血丝。

  “听二嫂说你才回来就要走，二哥你咋还把家当成大车店了？“

  张无用心里一阵痛，但话里话外还带着一点责怪。

  贾二强免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让张无用坐下，递上一棵卷烟。

  张无用不抽烟，但为了和贾二强多唠一会，多了解一些情况，就假模假式也叼上一棵。

  贾二强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上，使劲吸了一口，然后把烟吐出来。

  张无用见他目光有些呆滞，似有许多愁事装在心里不吐不快，但吐出来又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这二哥到底怎么回事？在外面赌钱欠了赌债了？还是在外面被那些圈钱的人给控制了？

  既然能回家来，第二种情况不可能。

  那么是第一种吗？

  那边二嫂也在发呆，张无用才注意到女人的眼皮有些浮肿。

  “二哥你今天非走不可吗？”

  贾二强叹了口气说道：“嗯，工地上活太杂，走一天老板要扣一百块钱呢。”

  张无用望着贾二强有些郁郁寡欢的脸，说道：“二哥工地上的活肯定太累，身体要吃不消就不干，回家来我们自己干点副业，总会好过出力受人管制。”

  贾二强苦笑道：“兄弟你说傻话，给人打工的活哪有轻巧的？可是在家能有什么副业好做？”

  张无用想想，山沟里农家，能琢麿的副业无不围绕养殖业和种植业。

  养殖业挣钱看运气，老话说家有千口，带毛不算。

  而种植业靠粮食的话，烟柳村不具备条件，因为地少土质差。

  种植经济作物又不掌握市场行情。

  难哪。

  张无用一时也难琢麿出个子午卯酉来。就说：“你今天不走行不，咱哥们喝点酒，唠唠嗑。”

  二嫂走过来赶话说：“对，你哥俩很久没在一起，我杀鸡弄俩菜，中午你俩喝两口。”

  贾二强见话说到这份上，本来也没什么急事回去，就没法坚持要走，一口答应下来。

  张无用说你先歇着，我一会再过来聊。

  贾二强说好，然后倒在炕上呼呼又睡着了。

  桂枝在外面忙活着，看看躺在炕上的男人，好像无以名状的疲惫压在身上。

  心中好一阵难过。

  临近中午，张无用过来吃饭。

  桂枝把肉菜迅速上桌。

  贾二强打开纯粮老窖，和张无用两个人喝起来。

  张无用平时不喝酒，但曾在药科大学期间被同学灌过一斤半白酒面不改色。

  所以对酒无论白酒啤酒都面无惧色。

  今天喝酒，他主要想听听贾二强的心里话。

  都说酒后吐真言，也许这顿酒能把二哥的话匣子打开。

  两个人从十一点开始，喝到下午日头偏西。

  贾二强真的打开话匣子，从当初一咬牙出去打工，到在工地上受的那些苦和累，讲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这些事，按张无用的理解，贾二强不至于心酸到如此。

  那是什么让二哥心里难受却总是欲言又止？

  这时候，张无用发现二嫂早已不在屋内。

  贾二强半睁着双眼，拉着张无用的手说：“兄弟呀，你也是个成年人，这几年发现你体力壮实多了，二哥好羡慕你。”

  张无用不解地看着贾二强：“二哥，这有什么好羡慕啊，你身体也一直不错啊。”

  “唉，”贾二强摇摇头，“二哥不行了。”

  “二哥别这样，你也年轻着呢，工地上的活累折磨人，咱就回来养养身板干点别的。”

  张无用这样安慰贾二强，哪知贾二强话锋一转说道：“兄弟，二哥求你件事行不？”

  张无用笑笑：“二哥，咱们之间比亲人不差半分，你跟我客气什么，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贾二强低头想了想，似乎在措辞。

  半天开口道：“兄弟，你，你觉得二嫂这人怎么样？”

  张无用不假思索答道：“二嫂人好啊，人长得漂亮，性格开朗，贤惠善良。二哥你运气好讨到二嫂这样的女人做老婆。”

  贾二强眼一闭，牙一咬，用力握紧张无用的手：“那，今天晚上让你二嫂陪你睡好不好？”

  张无用以为贾二强酒后舌头大，吐字不清，重复一遍道：“二哥你说什么？”

  “我说，今晚，让你二嫂陪你睡行不行？”

  这回听得清楚，贾二强舌头发音准确，吐出这几个字有些冷。

  此话一出，张无用额头却冒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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