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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1:线上线下


  现在的大秦学宫,已经算是百家齐放之地了。

  能够进入学宫,并开派立院的,都是能够与时俱进的学派。

  他们选中的士子,思维模式与故步自封的鲁儒已经完全不同。

  这才是鲁儒落选的根本原因。

  可笑的是,鲁儒无能狂怒,最后受伤的却是他。

  不过,面对旁人的诋毁谩骂,刘才从未辩解过什么。

  虽然他在学宫的一些士子们口中名声不佳,但在儒门师长眼中,刘才绝对算得上有君子之风。

  每次儒门考核,刘才在同届士子中都名列前茅。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用实力告诉其他人,自己之所能够在这里,没有依靠其他任何人。

  至于少数那些装聋扮瞎的,刘才也不屑于与其说什么。

  前几次学宫论辩,刘才是唯一个能够与元藜平分秋色的儒门士子。

  托元藜的福。

  通过那次论辩,他彻底摆脱了依靠刘肥的污名,所有士子都承认了他是一个有才之士。

  没想到,这还没过几天呢,元藜就上门问罪。

  而且,张嘴就朝刘才的人品下口。

  刘才即便脾气再好,此时也忍不住了。

  之前其他人诽谤自己,将自己的人品诋毁得一无是处。

  刘才没有辩解,因为他觉得没必要。

  在骨子里,刘才也是一个极其高傲的人。

  夏虫不可语冰,他都不屑于为自己解释什么。

  但是如果这话是出自元藜之口,这边让刘才难以接受了。

  刘才是儒生,一向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一套。

  在他眼中,元藜确实是一个极其出色之人,值得一交。

  上次与元藜论辩,他颇有一些惺惺相惜之感。

  没想到,元藜却如此当众诋毁自己。

  思及此处,刘才的脸都给气白了。

  其实,刘才对元藜的任职,还是有些流于表面。

  元藜的性格,有些混不吝。

  若刘才了解过元藜进入大秦学宫之前的过往,绝对不会对元藜能知书达理抱有什么信心。

  “元藜,我敬你明言辨理,不成想你居然与那些鼠目寸光之辈一般!”

  刘才气极反笑,追问:“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何事?”

  他知道。

  此事若不能与对方当众分说个明白,那么以后自己在大秦学宫真的就要名声臭大街了。

  “汝刘氏在陈留所做的事,你莫非不知道吗?”

  刘才生气,元藜比他还要生气。

  这件事情,还要从前段时间说起。

  吕雉开办商行后,扶持刘肥也开了商行。

  而且这商行,还是建筑行。

  上个月,因为洛邑至岳阳的铁路修建事宜,刘肥前往陈留高阳。

  修建铁路,不说在大秦,即便是在全世界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情。

  对于这样一个系统性的大工程,自然有许多东西需要不断钻研调整。

  光是占地一事,处理起来便极为繁琐。

  如今大秦虽然商业、农业并行发展,但是诸夏之民对土地的眷恋,可以说是镌刻在骨子里的。

  铁路沿线,若不是迫不得已,不会占用农田。

  但不得不占用的时候,刘肥的处理方式也极为简单粗暴,那便是砸钱。

  大多数人,刘肥都可以用钱摆平。

  毕竟现在大秦经济极其繁荣,国家开放政策之后,土地早已经不再如同以往一般,是非卖品。

  有了钱,若是还想种地,总能够买到比之前更好的地。

  但凡事都有特殊。

  在高阳的时候,刘肥就遇到了一个难啃的骨头。

  此人便是元藜的父亲,元鼎。

  元鼎自小家境贫寒,但是喜欢读书。

  别看他脾气又臭又硬,像块石头。

  但即便他再不怎么认同新事物,处在这个环境之中,总是会随波逐流。

  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时期,元鼎趁着大量人口流向工厂,买下了大片土地。

  如今,他已经成为高阳首屈一指的大地主。

  铁路修建到高阳,选择的线路,就要横穿元鼎名下的土地。

  刘肥本以为这次如同以往一样,靠着砸钱就可以把事情摆平。

  没有想到,他的手下拿着钱登门拜访元鼎,却被元鼎拿着棍棒打了出来。

  老头的态度极为坚决。

  反正老子不管你们给多少钱,想占老子的地,绝对不行。

  刘肥没办法,亲自登门商谈.....

  面对刘肥这个陛下后代的刘邦后人,元鼎也没有过分。

  两人商谈了一天,最终还是没有谈拢。

  元鼎告诉刘肥,铁路要穿过的那片地,是他为元家选的坟地,轻易不得让人。

  面对这老头,刘肥也没有多余的办法,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刘肥说,你老哥退休之前担任陈留门守,说起来也是国家公职人员。

  修筑铁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应该支持才是。

  而且,我们也不白占你的地,我们给钱。

  如果你不要钱,也简单,你想要什么直说,只要我能办的,我二话不说给你办了。

  老实说,以刘肥的性格,能够如此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然而,元鼎却不买账。

  话说到这里,他终于说出了真正的理由。

  元鼎说,我听说修筑铁路,工程浩大,工人们的危险,不亚于当初始皇修筑长城、阿房宫。

  火车这种东西我也见过,无非是跑得快一些,拉的东西多一些。

  但说到底,这种东西都是为了商贾之利,对普通百姓又有什么好处呢?

  集举国之力,劳民伤财,却是为了建奇技淫巧之物推行商贾之事,何其荒谬。

  我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没有能力阻止这种不正确的做法,但也绝对不会助纣为虐。

  好嘛,老头这一番说辞下来,就差没有明摆着说修建铁路是一项暴政了!

  话说到这里,即便刘肥浑身是胆,也不敢再和这老头说下去了。

  换句话说,此时两人已经没有了共同语言话不投机半句多,按理来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刘肥就该再想其他办法了。

  没想到,随后他却得知一个消息。

  那便是,元鼎的儿子元藜居然在大秦学宫求学,而且元藜所在的居然就是科学院。

  被你视为奇技淫巧的东西,却是你儿子的安身立命的本事。

  得到这个消息,刘肥兴奋不已。

  他再次跑到元鼎家,对他说。

  我听说你儿子在大秦学宫求学,我族人刘才也在大秦学宫,这不是巧了么你说。

  从他们那儿论,咱们两人,也算是沾亲带故。

  我听我的族人说,你的儿子元藜在大秦学宫中的科学院也是出类拔萃的学子。

  作为父亲,你可不能拖自己儿子的后腿啊。

  听了刘肥的话,元鼎勃然大怒。

  他不是因为刘肥的厚颜无耻而发怒,而是因为刘肥哪壶不开提哪壶。

  全高阳的人都知道,他元鼎家里出了个败家玩意儿。

  好好的儒学正宗不学,学的是科学院的奇技淫巧。

  为此,元鼎都几乎要与儿子一刀两断了。

  什么叫自己不能拖那个混账玩意儿的后腿?

  自己恨不得亲自把那小子的腿打折好吧!

  刘肥看到元鼎这种反应,就知道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

  他话头一转,接着说道。

  其实我和老哥哥你一样,也是有苦难言啊。

  我又何尝不知道修建铁路劳民伤财?

  但是这是陛下的命令,不做也得做。

  老哥你别看我现在风光,实际上背后都快被人把脊梁骨都给戳断了。

  这破事儿,我早就不想沾惹了。

  我听说你儿子元藜辩才了得,如今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我们不妨这样,你儿子身为科学院学子,一定拥护陛下修建铁路的决定。

  你若是不答应,那我们不如一起去大秦学宫,请求孔鮒祭酒开启一场论战。

  若是你在论战之中,当着大秦学宫所有先生、学子的面,驳斥得你儿子哑口无言,那岂不是扬眉吐气之举?

  元藜一听,觉得刘肥说得很有道理。

  他立马就答应了刘肥的提议。

  随后,元藜整理好行囊,准备西出关中,去大秦学宫找儿子撕逼。

  另一边,刘肥也通过自己的人脉,联系好大秦学宫。

  自从上次本都之战之中,大秦学宫尝到了论战的甜头。

  这段时间,孔鮒等人一直在找话题,准备再来一次全民论战。

  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事情小了,不值得大张旗鼓。

  但事情大了,顾忌又比较多。

  元鼎和元藜父子观点不和,偏偏又代表了大秦如今新旧士子之间的观点冲突,极具噱头。

  孔鮒一听是这事儿,立马就觉得极有搞头,于是他很痛快答应下来。

  随后,消息层层传递。

  等元藜接到消息,元鼎已经在前往关中的路上。

  元藜的肺都要气炸了。

  有一说一,他和自己亲爹实际上一直都在通过书信对线。

  两人有来有回,谁都说服不了谁。

  线上撕逼,元藜从来不虚。

  但是,线下公然对战,那是两码事儿。

  线上撕逼,那叫笔友交流。

  双方哪怕是再暴跳如雷,都不可能隔着几百里动手。

  但是面对面对线,这可是妥妥的父子局啊!

  元藜太清楚自己亲爹的脾气了。

  别看自家亲爹是一介书生,但是脾气那么臭,还能够没灾没祸的活到六十五,没两把刷子可能?

  在来大秦学宫之前,元藜可就是在亲爹的棍棒下长这么大的。

  动嘴元藜不怕,奈何那是自己亲爹,万一把他说急了,恼羞成怒之下,真的和自己动起手来,自己还能打回去不成?

  自古以来,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到时候,元藜的脸可真就丢到高阳去了!

  另外,元藜最大的一个担心,便是自己的学业问题。

  元鼎是一个老顽固,他坚决反对元藜在科学院求学。

  如果元鼎来到大秦学宫,与元藜当面对质,此事一定会闹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让元藜如何自处?

  一方面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亲爹,另一方面是自己的学业。

  这根本不是忠孝两难全之事。

  儒家有言,父母在不远游。

  虽然后面有一句游必有方,但那也是父母认同求学的前提下。

  明知道亲爹极力反对,还要执意求学,这是大不孝。

  顿时,元藜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要知道,这个年代,如果被扣上一个不孝的帽子,官府直接出手把你打击了,你都没有地方说理去。

  人家是有法可依的。

  这玩意儿不是道德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法律问题。

  但是通过这一年在科学院的学习,元藜已经彻底沉迷了进去。

  一个神奇的世界,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那种破解世界奥秘的感觉,根本不是佶屈聱牙的诗书经文能够带给自己的。

  如果让元藜因为父亲的反对就退让,按照他的性子,肯定也不可能。

  可惜,元藜也知道,虽然科学院的创立者,大秦科学院是一个庞然大物。

  但是科学一派毕竟时日短浅,而且科学院的教谕以及先生们,平日里对教育弟子之事并不热衷。

  以至于,科学院在大秦学宫可以说是人数最少的学派。

  影响力....

  极其有限。

  提出此次论战的,是孔鮒与鲍令白。

  两人根子都在儒家,平素也没有表现出多少对科学院的重视。

  按照元藜想来,这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即便真的超常发挥,在论辩之中辩倒了自己的父亲。

  恐怕,大秦学宫也再无自己的立身之地。

  元藜心里苦啊!

  随后,他便感到无比愤怒。

  从元鼎给他的书信中,他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若非那个该死的刘才多嘴,自己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阴暗一点想,刘才一定是因为论辩没有胜过自己,所以才出此毒计,想要害自己。

  一想到这种可能,元藜就坐不住了,跑到这边来和刘才兴师问罪。

  刘才,真小人也。

  被元藜当众怒骂的刘才,此时心里还委屈呢。

  但是,他听了元藜的叙述之后,也是哭笑不得。

  虽然刘氏族人因为刘邦的请求,大部分都活了下来,但彼此之间,都保持应有的距离。

  这是主母吕雉交代的。

  说是担心陛下起疑心。

  而刘肥作为刘邦的长子,与他们这些刘氏族人,更是远敬三分。

  别看刘肥憨厚,但为人处事的本事,一点都不输刘邦。

  只是没刘邦那么张扬罢了。

  但刘肥这一手,着实把刘才坑了。

  “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

  刘才神色复杂的看着元藜,摇头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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