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下午让子刚和你一起去。”叶母笑眯眯地说，脸上没有半分不快。

  “我自己去，让子刚留在家过年吧，他也好些年没在家过年了。”

  “你一个人去是想让干妈担心吗？你带着乐乐怎么去？长途车不让带狗的。”

  “我可以包个车去。”

  这个包车，就类似于网约车，只是没有任何平台监管，自己找司机谈好价格，专程跑一趟长途。没办法，县城里还没有的士，除了长途大巴，就只有这种私家车会接长单。

  一般情况下都还好，有没有发生意外的，李小可也不知道。

  不过，风险肯定是有的。好在大白天的，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她并不怕。

  “那更不行了。你一个单身女孩子，包一辆车，万一遇上歹人怎么办？现在还是有拐卖女孩子的，我不同意！”

  叶母绷紧了脸，一脸正色。

  李小可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这，大概，就是母爱吧？

  “干妈，我听你的。”

  叶母这才笑了，立刻喊来了子刚。

  “你姐要回省城，你送她去，一切听你姐的安排。你姐要是没时间回来过年，你也不用回来。”

  “好。”叶子刚摸不着头脑，他习惯性地答应。

  她又把那个提包交给子刚，板着脸说：“这个先拿你车上去，这是给你姐的，你可不许拿！”

  叶子刚好奇地拉开一看，立刻不满的嚷嚷：“妈，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小可笑出了声，心里的阴霾瞬间消失大半。

  她情不自禁地搂住叶母，亲了一下她的脸：“谢谢干妈！”

  叶母立刻笑颜如花，搂着李小可一副母慈女孝的样子。

  叶子刚看着会变脸的亲妈，挠了挠头发，嘿嘿笑着。

  “啥时候出发？”

  “我先回去一趟，大概两三点吧，等我给你打电话，你再出发。”

  “好。”他拎着背包走了。

  “干妈，那我也先回去了。”

  叶母把她送到门口，乐乐扑上来想跟着她走。

  “等会坐车咱们一起走。”她指了指门口子刚的车子，乐乐似乎听懂了，没再要跟着她。

  回到李家，葛女士又一副黑脸坐在客厅，李志国和李小珍也在。

  没人说话，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哪是个家，跟坟墓差不多。

  “爸，妈，姐。”她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李志国回应了她。

  “嗯，我收拾一下，就回省城。”

  “去吧。”

  李小可回房收拾行李，她带回来的衣服并不多，几乎都没有拿出来过。也只有她的个人洗漱用品收一下。

  “小可，你不在家过年了？”李小珍跟了进来。

  “嗯，我不在家过年，可能家里气氛还会好一些，至少我不在家，妈不用时刻心里不痛快来挤兑爸，爸也能自在一点儿。”

  “你都好多年没在家过年了，这次都回来了，就留在家吧。家里本来就没几个人，你不在更不热闹。”

  李小可笑笑，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家会更热闹这一说。

  李小珍因为和全淑芬无话可聊，她只有葛女士聊得来，在她看来，妹妹在家就更好了，她就有两个能说话的人。

  但她又哪知道李小可在家是什么感受？

  “妈就是那个脾气，她发火的时候你不理她就好了，当作没听见。骂完她就没事了。”

  “姐，我的耳朵没有聋，心也没有瞎。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做不到。”

  “往年有太婆和你一起过年，今年就你一个人了，何必呢？忍一忍，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劝她请死啊！她想走让她走！她是什么时候把这里当成家了！客栈都没有这么随意进出，你没听见她说吗？回省城！人家是回家，在咱这里是来做客！”

  葛女士尖锐的声音传来，李小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三下五除二收好了东西：“姐，我走了。”

  她拉着行李箱走出来：“爸，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李志国抬头她，嘱咐了一句。

  “她这么大人，路上还能被人偷去不成？”

  李小可本来还想和父亲单独说几句话，看这样子也找不到机会，她“嗯”了一声，拉着箱子走了。

  李小珍把她送到院门口，见到她走远，才关上了铁门。

  许多年后，李小可回忆起今天这一幕，都恨不得给上自己几个巴掌，为什么当时不果断一点，拉上爸爸一起离开呢？

  李小可走出来，才给叶子刚打电话，让他准备好就出发，她会在路口等他。

  很快，叶子刚来了。李小可上车，才发现后座堆得满满的。

  乐乐蜷在一角，正在流着哈喇子。

  “以前有我姐在，我妈眼里只有我姐，我就像是买一赠一的产品。现在有了你，我妈眼里就只有你，我还是个附带产品。”

  叶子刚开着玩笑，神情却并无半分不满。

  “后座上都是些啥呀？”

  “全是吃的，有我妈炸的肉糕，还有腌的干鱼、腊肉，香肠是两个嫂子灌的，第一批刚晒好的，全在这了。托你的福，我也能沾上光，嘿嘿。左边那袋子是带给林大伯家的，我姐过几天会回来，我妈会给他们另外准备。”

  “这么早就炸肉糕了？”李小可惊奇着，李家以前也偶尔会炸些丸子、藕夹的，一般都是腊月二十六，甚至更晚，才会炸。

  “往年都炸得比较晚，你不是喜欢吃这个肉糕吗？我妈记得可牢了，初九那天炸了一天呢。我侄子要吃，她都只给了一块，其他的都在这了。”

  李小可眨眨眼睛，把刚浮上的眼泪逼了回去。

  这一刻她改变了主意。

  她决定过年前还是回来一趟，如果家里还是冷嘲热讽的，她就在叶家过年。

  因为，她突然有点盼望过年了。

  过年这个词，在她干涸的心里，一直只是个名词的存在。

  原来有家、有爱的时候，过年，它是个有温度的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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