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抵达省城后，机场外面已经停着一辆大巴，林文成提前电话安排好的，这辆车直接去张家村。李小可拦住了叶子娟和林文成，让他们不必再跟去。

  今天只是送太婆回家，该告别的已经告别了，如果一定要去，那也是入土的那天再去。

  周来娣想跟去，李小可同意了。她去了到时候和钱芝兰一起回来，也有个伴。

  其他人就是不去张家村，也是要回县城的，都上了大巴车。

  林大有一家六口留在省城。

  叶子刚坚持要去，他说太婆是他开车接出来的，他要送太婆回去。

  大巴车先来到了张家村，大家沉默着起身下车，送太婆回家。

  张铁蛋抱着太婆的骨灰走在前头，身边是庆儿，后面跟着翠儿。

  其他人跟在后面。

  张家村的人很快就得知消息都过来了，有跑得快的小孩已经飞奔去了张家报信。一行人走到门口，张家舅婆已经跪在了门外，大声哭喊着：“娘！你回来了！”

  待铁蛋抱着太婆的骨灰跨进门槛，翠儿上前扶起婆婆，两人一起进了屋。众人跟着进了屋。

  铁蛋把骨灰盒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舅婆哭得呼天抢地，眼泪也是真的一串串流出来，惹得李小珍和葛氏姐妹跟着一顿哭。村里的婶子嫂子们也都在抹眼泪。

  李小可冷静得不像话。

  她不单没有哭，出发前她还让人准备了两份京市的特产，一份给村长，一份给舅婆，只是把外面的红色包装撕了，换成了普通的白色透明购物袋。

  舅婆哭了一会儿，掀起衣摆擦擦眼泪：“我去做饭，你们都在这吃了再回去。”

  大家哪里肯，都拉住她说不用忙活，马上就要走。外面大巴还在等着，先把众人送回县城，下午再返回省城。

  李小可让周来娣和钱芝兰跟车返回省城，她们还要上班。

  叶家父母在车上没有下来，他们不方便进屋。叶子刚跟着他们回去了，过几天再来接小可一起走。

  葛女士不能理解李小可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即便要住也应该回家去住啊。住在张家是怎么回事，李家没有屋子给她住吗？她刚开了个口，就被李志国拉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李小可就静静地坐在堂屋里。

  “小可。”翠儿担心地喊了一声。

  “我没事，表婶。”李小可换回了以前的称呼，回到了张家村，自然要以张家村的辈份来论。

  “我上小学四年级起，每年夏天都会来舅婆家里住几天，那时候表叔每天带着一群小伙伴上山摘野果，下田摸泥鳅，上来之后满脚都是蚂蟥，他用手一弹，就飞出去一只。每弹出去一只，我都吓得尖叫，生怕会弹到我身上来。”李小可说着便笑了。

  翠儿听着，想着那画面感，也跟着笑了。

  铁蛋摸着脑袋，憨厚地笑着，他没想到李小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太婆就坐在门口摇着蒲扇等我们回来，看到表叔一身泥巴，也仍然是笑眯眯的。”

  “小可也下田过吗？”翠儿好奇着。

  铁蛋摇头。

  “我下过一次的。表叔你忘啦？有一年你和那几个小伙伴再三怂恿我，说保证今年田里没蚂蟥，让我大胆下去。我鼓起勇气探了一只脚下去，另一只脚刚抬起来，田里这只脚就急速往下坠，把我吓的呀，立刻就连爬带攀，拼命地往岸上爬，一边爬一边哭。”

  铁蛋和翠儿都笑出了声，想想不合适，又赶紧收了表情。

  “没关系，咱们说着高兴，太婆听着也高兴。

  我爬上岸一看，泥巴刚到小腿肚，但是再不敢下去。泥巴软软的，不停往下陷，拔出脚来都很费力。唉，种田人不容易啊。”

  “你们还想去京市吗？如果想去，可以去海轩酒店工作，那里总是需要人手帮忙的。庆儿也可以一起带去上幼儿园，舅婆去搭把手，跟东平叔一样，过去看看孩子，帮着料理下家务。”

  舅婆有些心动：“铁蛋，你带着庆儿和翠儿一起去吧。小可刚才说的你那群小伙伴，一个都不在村里了。我就不去了，守着老宅，逢年过节也有个人给你爷奶和你爹点个香烛烧点纸钱。”

  铁蛋和翠儿相视一眼，没有说去和不去。

  “这事你们慢慢考虑，哪天想去都可以。去了就去找大妮，冯华会带你们去酒店的。”

  翠儿忍不住问：“小可你不再回去了吗？”

  “我也许在那儿，也许不在那儿，我在的话当然由我带你们去。”

  一时间，几人又低头无语，气氛有些忧伤。

  李小可就在这住了下来，铁蛋几个姐姐都出嫁了，空房间是有的。本来她想去太婆原来的小黑屋住几天，回忆一下儿时和太婆一起睡在那张小床上的日子。

  尽管那间屋子，白天也黑得看不清字，那个钉着透明塑料膜的小窗传进来的一丝微光，就是全部的光亮。

  后面是密密的竹林，据说夏天曾经有蛇进屋过，好在没咬过人，大表姑说进屋的蛇只要你不打它，它不会咬人。

  李小可是很胆小的，既怕黑更怕蛇，但是有太婆在身边，她便什么都不怕。

  无奈那个小床早已拆了，只得作罢。

  张铁蛋当天就请村长和几个长辈叔叔一起商量太婆的后事，他其实是有经验的，他爹去世时，他已经有20岁了。但为了慎重起见，加上是太婆和太公合葬，他不懂得有哪些禁忌，还是听长辈们怎么说，他怎么安排的好。

  请了一个他们熟识的风水师，其实就是个道士，李小可以前是根本不信这些的，但当道士黑幽幽的目光像个黑洞，直直地看向她时，她竟然一时顶不住，感觉再看下去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

  莫非，道士看出来我是个舶来品，不属于这个世界？

  有点神。李小可第一次这么想。

  道士给出最近的一个日子是下个月15号，距现在还有20多天。李小可决定先在这里住几天，等过了头七，先回省城，把一楼的房子过户给钱芝兰，再把李小珍的房子落实一下。

  李小珍手里的钱不够买墨香学府的房子，即使她肯借，李小珍也未必愿意背债。

  四天后，是太婆的头七，叶子刚从家里赶了过来。

  李小可给太婆点了香烛，烧了些纸钱，几个人又守了一夜。

  天一亮，两人就悄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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