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刚走后，李小可把太婆安顿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哼着歌儿去煮了一锅小米山药粥，老人的胃肯定不太好，先喝点粥好消化。

  今天就不弄太复杂的了，她炒了个简单的土豆丝，没有切太细，用开水焖了一会儿，确保入口即化。

  吃晚饭的时候，看着太婆坐在自己旁边，李小可满足地叹了口气，这一辈子，她再没有什么缺憾了。

  洗碗的时候，太婆拄着拐杖来到厨房，“小可，这屋里没厕所，要去外面上厕所吗？”

  李小可暗骂一声自己笨，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她赶紧拿块干净抹布擦擦手，把太婆扶到卫生间，教她用马桶。

  “太，这个就是厕所。你坐在上面就可以了，人不用蹲下去，起来也方便。”

  “坐......坐着上厕所？”太婆迟疑着，看着那个好大的圆坑，不敢坐上去。

  “是的，这个是专门坐着上厕所的马桶，上完了把这个一按，水就冲走了。”李小可按了下冲水开关，给太婆演示了一下，又鼓励她：“你坐上去试试，就跟你坐在痰盂上是一样的，你就把它当成一个更大更稳的痰盂就好了。”

  太婆小心翼翼地坐上去，她开心地笑了：“真的很稳，还不用扶墙。”

  上完厕所，太婆对这个冲水马桶赞不绝口：“这个稀奇物，真好啊。”

  晚上，李小可给太婆打来洗脚水，太婆执意要自己洗，还不要李小可看她洗脚。其实李小可小时候看见过太婆洗脚，老太太的脚很小，被厚厚的裹脚布勒得变形严重，跟正常人的脚丫子完全不同。

  三寸金莲并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只有三寸。

  太婆从不当别人的面洗脚，她说她们那个年代，女人的脚不能给丈夫以外的人看见。李小可记得小时候和太婆睡一张床，太婆睡觉的时候也是不解开裹脚布的，只有每天洗脚或洗澡的时候才会解下来。

  那时候李小可还小，太婆洗脚并没有避开她。她看见太婆一层一层地解开裹脚布，那个布是真的长啊，李小可看见太婆解开，洗完脚，又一层一层认真地裹上。

  年幼的李小可也曾问过太婆，不包这个布不行吗？穿袜子不可以吗？

  太婆笑着说，不包裹脚布，走路就不稳当。还得包紧包厚实一点，走路时脚才不会痛。

  幼时的李小可并不懂为什么不包裹脚布就走不稳路，但她牢牢地记住了这几句话。

  洗完脚，李小可给太婆端来一杯牛奶，让她喝了睡觉。太婆今天特别兴奋，她还不想睡，要不是她的腿脚不那么灵便，她肯定是要到处去瞅瞅去摸摸的。

  她就像个好奇宝宝，看到向日葵，她以为是假花，说：“这花做得真好看啊。”

  知道那是真花后，她凑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摸了摸花瓣，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真花，是真花，是软的。”

  又拄着拐杖挪着小碎步，摸了摸另一边的蝴蝶兰，开心地说：“这个也是真花。”

  “都是真花。你把牛奶喝了，咱们睡觉去。明天早上起来，我带你出去走走。”李小可哄着她。

  “出去走走？”太婆遗憾地笑笑：“我怕是走不动了。”

  “你看这是啥。”李小可把轮椅推出来，自己坐上去，摇了几步。然后下来把太婆扶上去坐好，“你看，根本不用走的，我推着你就行。”

  太婆高兴得嘴巴合不拢：“这又是一个稀奇物呢。这椅子做得真好，还能自己转。”

  “现在放心了吧？以后想去哪儿，我都能推你去。今天累了，咱们早点睡觉，明天早上我们就去外面玩。”

  这次太婆听话地去睡了。

  李小可洗漱完，去太婆房里瞧了瞧，她担心老人家突然换了环境，会睡不着。想着今晚就和太婆一起睡，结果太婆已经睡着了。

  她给太婆掖了掖被子，没打算再爬上去，把太婆弄醒，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一夜好眠，什么梦也没做。

  李小可的睡眠向来浅，所以一大早，太婆把她房门悄悄推开一条缝，往里张望的时候，她就醒了。

  “早啊，太。”

  太婆立刻喜得眉开眼笑：“小可，你醒了？”

  “嗯。”李小可立即起床，给太婆打温水洗脸，太婆不会用牙刷，她也没几颗牙根了，李小可按她过去在李家的习惯，给她备了一杯温盐水漱口。

  她看着太婆洗完，准备扶她去看电视，太婆说不想看。她干脆把太婆扶上轮椅，然后推着她来到厨房门口，这样太婆高兴，她也放心。

  她拿出一些瘦肉切得碎碎的，又稍微剁了几下，煮了一锅肉沫粥。

  趁粥在灶上熬着，她又推着太婆来到卫生间，自己匆匆洗漱完。给自己抹面霜的时候，也给太婆抹了一些，太婆笑眯眼，让她在她脸上涂涂抹抹：“这雪花膏好香啊。”

  李小可就笑：“这不是雪花膏，这个比雪花膏更好用。”

  回到客厅，李小可教太婆怎么使用轮椅，方便她自己在家里能够滑动几步。太婆很聪明，她很快就往前滑动了一步，她满脸惊喜，抬起头像个孩子似的一直巴巴地看着李小可笑，目光中带着期盼。

  直到李小可明白过来，夸她：“太，你真是有本事，这么快就学会了”，她就笑得更开心了，又往前滑了两步。

  这下她可高兴了，和轮椅玩了起来。李小可再三叮嘱只能在家里滑动，出了门不能自己滑动，不然不带她出去玩。

  太婆答应了。

  李小可这才去厨房把火关了，盛了两碗粥晾凉一点再吃。

  出来看到太婆不会拐弯，轮椅正在墙角那儿卡着动不了。

  李小可笑着走过去：“这拐弯呀，要先后退一点儿，不能到墙角了再拐弯。”

  吃过早饭，李小可推着太婆出了门，她准备去买点菜。这附近大概走二十分钟，有一个公交站，当地的一些老村民们会拿着自己种的菜去那里摆卖。

  她也不赶时间，推着太婆慢悠悠走过去，花了三十分钟。

  一路上太婆都非常高兴，这几年她一直待在那间小黑屋里，尽管这一路上人都没见着几个，她还是非常兴奋，一路上都在东瞅西望。这路上的一切，楼房、树木、乃至路边一花一草，她都是看不够的。

  村民们卖的菜品种很少，只有白菜、土豆、莴苣，李小可每样买了一些。

  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

  李小可担心太婆的眼睛受不了强光，就走得快了些。太婆却说不要紧，她喜欢晒太阳，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回到小区，看太婆还有点不舍这外面的太阳，李小可干脆把轮椅停在外面，对面就是她家阳台。嘱咐太婆不要动，就在这里晒着。

  她飞快把菜送回去，把遮阳帽翻找出来，又抄起一个塑料凳，急匆匆跑出来，她把遮阳帽给太婆仔细戴好，就坐在太婆对面陪着她晒太阳。

  谭姨和叶子刚下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老一少，在太阳底下笑眯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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