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跟览山有关联，正好带回来的还是他部落的，要赶快动手，把览山一起抓了皆大欢喜，省得他们日后率军侵犯大梁！

  快点啊！

  但是通判的表情虽然凝重但是一点儿也不紧张，大梁的民族关系在祖辈的日益积累下，南疆人出现在这里并不足为奇。

  虽然对突然出现多的少数民族保持一定的敏感，但是并不能随便搞扩大化，让人心惶惶，扣一些勾结外族通敌叛国的帽子。

  衡量再三，通判往顾怀瑜的方向扫了一眼，定性总结：“现在凶手就比较好找了，一起很简单的酒后杀人案，只不过杀人的凶手的是几个外族人，需要盘查入城的人口，同时在内城张贴画像，派人四处仔细搜查，就能找出凶手。”

  对着通判这样的结案，顾怀瑜仍然没有点头或者摇头。

  他的眉骨下落下一层阴影，仪态雅正地坐在京兆府略显简陋的椅子上，气质清冷矜贵，高不可攀。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喜怒不形于色，想要知道顾怀瑜的态度简直难如登天。

  通判把头低下去了，擦了擦冷汗。

  ——不太知道王爷到底认不认可他这次办的案。

  有些难搞。

  通判开始安慰死者的家眷：“亲眷节哀，这案子有本官替你们做主，定会缉拿到真凶。”

  案子到这里，便要移交给府衙做后续的安排，家眷和证人们搀扶着离开了。

  只有沈姒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她的粉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要不要暗示他们，览山就在欧阳府上？

  这样的话，抓人会不会比较容易一些？

  沈姒转头看着顾怀瑜，把滚在喉间的话又咽了回去，直到回到马车上，她才糯糯的开口问道：“夫君，我要不要告诉他们览山的事情？”

  她心里有些紧张。

  并且关系到大梁边境安危的大事。

  十万火急。

  她真的不想在明知道的状态下，还要放着不结局，任其发展。

  顾怀瑜捏捏掌心里的小手，微凉的掌心温度安抚着沈姒有些焦躁的情绪：“好，为夫先让人去查览山，发现端倪会继续往下查，好不好，姒宝？”

  “.........”

  沈姒撅撅小嘴。

  她能感觉到，顾怀瑜在尽量配合着她，不让沈姒从昨儿个夜里的无理取闹过于明显。

  毕竟无凭无据，就突然无厘头的说一个人有问题，十分的不符合情理。

  尤其是今儿个早上醒来游锦还在念叨着她中了邪，应该喝点符水请真人过来做法。

  沈姒非常地难过，且沮丧。

  要是拿不出可以让人相信的证据，也无法确定未来的事情会按照前世那样发展，现在这样贸然开始，有点儿打草惊蛇。

  还有可能被栽赃诬陷。

  但是，只要能够引起顾怀瑜的注意力，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沈姒乖巧地点点头：“嗯嗯！”

  她的小脑袋转过去，继续看着马车的外面。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览山的事情如此上心。

  一方面，览山没有离开京都，她能够倚仗顾怀瑜的时间是一辈子，永远也没有办法逃脱顾怀瑜的手掌心。

  但是另一方面，如果真的是这样，等顾怀瑜战死沙场，她就可以逃离摄政王府。

  那她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和顾怀瑜像现在这样和和气气地说话了。

  现在，是沈姒自重生以来一个至关重要的分岔路口，无论是哪一条，都没有退路，这是无法预知的退路，再也无法后悔，所有的后果和代价都要自己承担。

  越想，沈姒的心脏跳得越厉害，小脸粉粉的，又悄悄转过头，看着顾怀瑜那张面容秾艳的脸。

  这个男人生得俊美至极，白纱下露出的鼻梁到下颌构成一道隆起起伏的线条，绯红犀薄的唇瓣，肤色冷白，像玉石一样泛着莹莹润光。

  秾艳之中透着疏远的清冷淡漠。

  ——顾怀瑜的眼睛不好，会隔三差五地失明。

  减去一颗星星。

  ——顾怀瑜忙于朝政，只能在夜里陪着她。

  减去一颗星星。

  ——顾怀瑜和她之间的差距隔着鸿沟，共同的语言很少。

  减去一颗星星。

  从很多方面考虑，沈姒不会选择顾怀瑜这样的携手相伴一生的，她更希望找到一个人，一起做一些感兴趣的事，等完结了和沈府的恩怨纠葛，从此隐身于山林之间，开开心心，平平淡淡。

  沈姒的手指扣着衣衫上的芙蓉花绣样：“哥哥——”

  顾怀瑜侧过头，冲着沈姒的方向应了一声：“嗯？”

  沈姒小脸像河豚一样的鼓起：“哥哥你的眼睛会一直都是这样吗？”

  顾怀瑜笑得薄唇弯弯，声音温和缱绻：“不知道。”

  沈姒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她有点儿犹豫。

  要不直接减去十颗星星吧？

  沈姒还在试图从两个人的各个方面角度继续冷静的分析，减着星星，可是又想着总要加上一些星星，不然星星只会越来越少。

  那她一定会离开顾怀瑜。

  沈姒试图想着顾怀瑜的优点，想着自己离开王府后有没有后悔的事。

  ——离开王府之后和顾怀瑜会再也没有关系。

  沈姒减星星的愣怔住了，心里这个念头浮现的同时，胸口喉间涌起一股难受的哽咽和无法言说的疼意。

  自此和顾怀瑜山高水远，天各一方，一南一北，从此再也不相见。

  不再被顾怀瑜喜欢，不再被顾怀瑜宠爱，不再被顾怀瑜无底线地纵容......

  ——而是被顾怀瑜憎恨和厌恶。

  “.........”

  沈姒双手捧着脸，支在腿上，陷入思考。

  暑夏炎热，蝉声长鸣无端的惹人烦躁。

  一阵带着檀香的风从身侧吹来，吹去了沈姒的身上燥热的痒意。

  她侧过头——是顾怀瑜。

  狭长凤眸被白纱裹缠，坐得端正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拿着青玉蟠龙纸扇一下一下给沈姒扇着风。

  她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脸看着顾怀瑜的动作，沉默着陷入思考。

  半晌。

  最后，郑重其事地在那筐给顾怀瑜打分的星星里加上了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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