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对？

  做得很好？

  不是应该对她这种谄媚讨好趋炎附势的小人厌恶至极吗？

  顾怀瑜凑近了一些，带着檀香冰凉柔软的发丝垂落，声调清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谢言正也好，纪徒清也罢，都不过是想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身处洪流漩涡，又不曾见过人心，为何要怪你呢？”

  话中阐述着一个“你没有错”的事实，可是沈姒依然不敢相信。

  沈姒乖巧的声音中带着疑惑：“可是.......”

  “你我分别数年，我不过是将你重新护在羽翼之下。姒姒，倚仗我的权势，亦或心悦于我，于我而言，没什么分别。哪怕将来陛下亲政，我要致仕，也依然可以护你周全。”

  他心甘情愿。

  顾怀瑜轻轻捏了捏沈姒的小脸：“至于谢言正，姒姒，菩提寺和芙蓉酒楼足以让你看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偏执的占有欲让他暗地里因为谢言正沾酸吃醋，后来心静时想起，觉得自己不可思议。

  朝中说一不二的摄政王有一天也会争风吃醋。

  所以他步步为营，看着他的明珠一步一步跌落进他早就铺好的网里。

  脸上绵软的肉被顾怀瑜捏着，他用的力道很轻，更像是用指腹去摩挲。

  沈姒不发一言地看着顾怀瑜。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捋清顾怀瑜说的话。

  简而言之，顾怀瑜什么都知道，无比纵容地配合着她。

  她皱着眉头，试着从顾怀瑜的角度思考：“所以，我这样做你从来没有想过怪罪我吗？”

  “没有。”顾怀瑜平和的声音里带着缱绻的笑意：“我的姒姒能够平安地长到十七，已经让我很是欣慰了，何况幼时我的脾气那般暴躁你都从不曾与我生气。”

  他又怎么会舍得对重逢之后的沈姒发脾气？

  他从来都舍不得的。

  自沈姒嫁入王府后所有的一切，严丝合缝。

  前世一心相信谢言正的话，从来不曾仔细想过。

  所以并不是嫁入王府后夙兴夜寐，战战兢兢，时时刻刻担心会看不到明日。

  也不是被顾怀瑜知道逃婚后震怒，派人追杀，想将她至于死地。

  从来没有。

  以前的顾怀瑜，沈姒也只是觉得他位高权重，狠辣果决，十足的冷血。

  沈姒愣愣地看向顾怀瑜，她第一次这么紧迫地想要想起幼年遗失的记忆。

  那段遗失的记忆像是成了一层模糊的纸，她隔着纸看着自己生活的世界。

  而现在突然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她望着顾怀瑜，青年姿态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肩颈上的白纱垂落，露出冷白色调的肌肤，朗朗明月高悬。

  俊美温和如佛子，秾艳嗜杀如修罗。

  沈姒的视线落在顾怀瑜眼睛上的白纱，视线越发的模糊。

  泪水无声大颗大颗地滚落。

  她一直都想错了。

  待着黑暗里那么久的人，久到满手洗不干净的血腥，皮囊俊美秾艳，人人见到这个恶鬼都胆战心惊。

  可是，沈姒现在觉得。

  顾怀瑜没有那么脏。

  脏得不能靠近，脏到，连靠近都是一种错误。

  用过早膳后，时间空闲。

  沈姒拆开信，重新读信。

  这次再遇到不认识谢言正的字，沈姒的胆子就更大了一些，拉拉顾怀瑜的袖子：“夫君，这个字是什么？”

  “嗯？”

  想起顾怀瑜看不见，沈姒就在他的手心里描着字的形状。

  顾怀瑜感知着手上的触感，连着意思一起告诉沈姒。

  沈姒听得越发郁闷：“早知道早告诉你了。”

  白白送了柳行好几件上好的首饰。

  顾怀瑜莞尔，没有揭穿他的小王妃被柳行骗了首饰的事。

  天儿越发的热了，沈姒趴在顾怀瑜的书桌上，透肉的薄衫逶迤在手肘，专心地给沈青安回信。

  她近日进步很大，字迹写得还算工整。

  谢言正的那封信她也看明白了。

  以为谢言正还想拉着她下江南，没想到不是，只是单纯地希望她在王府里能够照顾好自己。

  在京郊顾怀瑜曾绕他一命，信中谢言正的情绪有些认命的无奈。

  终于慢腾腾地写完了信，沈姒打算让三宝跑个腿亲手交给谢言正，刚把信上的火漆封好，任青神色匆匆地进来了。

  “王爷。”

  沈姒往书房外走，走之前她看到任青跟顾怀瑜作揖，语速很快地说起一件事。

  燥热的夏风隐约送来一些字句。

  ——江浙官海盐税。

  这次终于能够把信光明正大地拿在手，沈姒开心了不少，游锦笑眯眯的，一张老脸越发的慈祥：“王妃今儿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沈姒说不上来，她觉得现在自己轻快得不得了。

  她一直都很担心不知道哪一天，被顾怀瑜知道她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毕竟这件事背后的隐情重重，甚至有一些话说出来会让顾怀瑜觉得她疯了。

  现在说开了一些，她知道有人倚仗护着她，心情终于不似往日里那般担忧难受。

  游锦撑开一把油纸伞：“王妃，今儿咱们出府逛逛不？”

  沈姒点点头：“对，今天也去。昨儿个你说的那条街我都还没有去呢！顺便看能不能遇到表哥，把信给他。”

  “信啊？”

  游锦听了之后哈哈的笑着打着圆场。

  说起来，小王妃的信还是他在脚踏上捡的，亲手交给顾怀瑜的。

  一想来这个，沈姒就觉得有点儿尴尬，不再好意思看游锦，大步迈着出了府。

  这会儿天气已经热得厉害，昨儿个来的茶楼纳凉避暑的人爆满，沈姒等的有些觉得无聊，心想着怎么不直接找谢言正呢？

  于是她冲着游锦招招手：“我们直接去表哥的府邸吧。”

  游锦表情有点儿惊讶：“去谢侍郎的府邸？”

  “对。”沈姒点点头：“我把信给表哥，顺便和他说清一些事，托他给我父亲带几句话，有些话，我说不合适。”

  沈姒用着信封扇着风，这天儿越发的热了，一会儿回府了要让玉坠给她做好几碗冰酪。

  游锦表情松动，见沈姒说得毫不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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