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苏姑娘你还是进屋去看好夫人吧。”壮士见艾柠出来，赶忙上前。

  “还有剪刀，就在厨房。”

  “我知道的，我老婆生第一个娃的时候，也是我给接生的。”壮士干起活来的确是十分麻利的。

  “也好，多谢了。”

  卧房中，肖梦霜的神情看上去异常痛苦。

  也许是先前滑胎过于频繁，这一次的生产几乎要将她的生命都吞噬殆尽。

  “沅沅，有件事情，我要嘱咐你……”肖梦霜死死抓着艾柠的手

  “好啊，那就等到你们母子平安之后再嘱咐也不迟。”

  “我怕是……等不及了。”

  “你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大夫马上就来了。”艾柠低头一看，胯间的鲜血横流，早已经沾湿了被褥，而孩子的头也已经快要冒出来了。

  “倘若我死了……你就带着孩子进宫，我相信泱儿，一定会善待这个孩子的。”

  “不要说了，你自己的孩子自己养！……来不及了，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艾柠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的柜子中，有个匣子，里面装了先帝与李言来往的信件，之前我没拿出来，是因为还没到……昭告天下的时候，现如今，是时候还姐姐一家的清白了，这样，见到她们我也能有个交代。”

  肖梦霜努力煽动着两片苍白的薄唇，声音却越来越细微，如丝如缕，让艾柠顿时有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你不会死的！用力……”人在极度紧张与恐惧的时候，情绪会转变为愤怒，此刻的艾柠便是很好的证明。

  “哎，算了，我应该也不会见到姐姐了，我手上沾满了鲜血，自然是要下地狱的，只求上天，将所有罪责都归咎于我一个人身上，不要连累我那无辜的孩儿……”

  “用力。你不要睡觉啊！快醒醒！”

  “对了，我给你做了嫁衣，就在柜子的最下层……”

  浓重的血腥味逐渐开始在房间中蔓延开来，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动物的嚎叫，显然是血腥味引起了它们的警觉。

  它们纷纷聚集在了四周，却完全没有想要继续靠近的意思。

  屋子里的几只老年猫儿也开始变得异常躁动，呜咽着在门口来回踱步，似乎早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哇呜——”

  一声剧烈的啼哭，打破了周围的诡异的寂静。

  艾柠望着手中那柔软又虚弱的幼小身体，心中的激动久久不能平静，还没等肖梦霜有所反应，她的眼泪却不争气地率先掉了下来。

  “热水烧好了！”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粗犷的声音。

  艾柠抱着孩子，凑近了肖梦霜的脸：“姨母快看，是个男娃娃，现在虽然看不出来，但是我希望他像你。”

  “男娃……男娃，倒是个帮手……”肖梦霜目光带着几分凄凉的笑意，逐渐开始变得涣散。

  “此生，我只希望他能平安正直快乐，其余的，为娘别无所求。”

  此时门外的壮汉忽然凑近了门口：“孩子交给我吧，我知道该如何处理。”

  艾柠点了点头，转身将孩子抱了出去，因为她知道，此时最最重要的，不是孩子。

  “大夫来了！”

  ……

  “姨母！”

  “夫人！”

  “其实你从来都不是沅沅，我知道的，你的眼神骗不了人的……”

  “姨母！！”一阵恸哭声划破了天际，艾柠心知，这是在替别人哭的。

  握着她衣袖的手终于缓缓松开……

  “苏姑娘，夫人是情绪激动而造成的产后血崩，依我看，已然是无力回天。”大夫上前一捏脉搏，神情便只剩下了哀恸。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苏姑娘，现在该怎么办？殿下曾经交代过，倘若这里出了什么问题，我等全听苏姑娘指派。”

  艾柠转身抱起了已经被包裹好的孩子，只见孩子双目紧闭，酣然入睡，看上去的确是个十分健康的孩子。

  “好……”

  ……

  尘归尘，土归土。

  相信我，你不会下地狱的，你会与最爱的人重新相见……

  ……

  通往京城的队伍，杀出了一条血路。

  令李家父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死了的人，果然复生了。

  城门外，艾柠一身黑衣，怀抱着婴儿身板挺直坐立于战马之上，周遭唯有她一人一马，看上去颇有几分以一敌万的决绝。

  李凌风坐在轮椅之中，一眼就看出了马上人的脸。

  黑衣女子，长发高高束起，纷飞的衣角联动着长发随风飘扬。乌黑的一片之中，唯独剩下了那一张苍白而又冷凝的脸，乌瞳红唇，眉眼低垂，看不出半分情绪，似神灵也似罗刹。

  那分明是宁儿的脸。

  那个废掉了他双腿，甚至试图与他同归于尽的可怕的疯女人，竟然复活了。

  这不可能！

  “怎么是你！你果然是个妖女！”李凌风双手紧紧把着轮椅的把手，看上去十分想要站起来。

  “呵，残废贱人。”艾柠坐在马上冷笑了一声，那笑容如同淬着鲜血，极具侮辱性。

  “你！你们都还在给我等什么！还不快放箭！”李凌风气急败坏，丝毫没有感受到父亲眼神中的不满。

  “我看谁敢！我怀中抱着的是先帝的亲生骨肉，是当今唯二的龙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艾柠此话一出，众人更是一片哗然。

  此情此景，不管她的话可信度有几分，众人动手之前也要掂量着来。

  “满口胡言！先帝已薨，众妃嫔死的死，守灵的守灵，出宫前都是经过太医院亲自检查过的，哪里还会有如此年幼的龙子！我看你这女子就是妖言惑众，随便找了个孽种来冒充龙嗣，欺君之罪，罪该万死！”李言情绪看上去十分有底气。

  “欺君之罪？呵，你们这里面，谁是君啊？真正的君，此时不是正被你们困在皇城里么？”

  风声呼啸，天空中此时瞬间乌云密布。

  夹杂着风声，艾柠的声音听上去越发不真切。

  “满口胡言，我们分明是在保护殿下的安危，最近京城贼贼横行，难免会混入宫中。”李言继续狡辩着，丝毫没有任何畏惧。

  “呵，保护殿下的安危……丞相您眼中的保护，跟囚禁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吧？况且你说的那些外贼，是没有混入宫中，怕是都混入了你手下的军队当中了吧？”

  “胡说八道，来人啊，跟我一同将这妖女拿下！”李言大手一挥，众兵士如同受到了鼓舞，手中的弓箭早已经拉满。

  却没想到此时身后的一声狼嚎，不由得令它们一阵卸力，弓箭反弹，弹在了他们自己的身上。

  城中怎么会有狼嚎。

  一声狼嚎响起，紧接着又是一群猛兽的嚎叫。

  李家父子此时忽然大惊失色，倘若对手是人，尚且有办法，可倘若对手不是人，又将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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