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喝了二两烧酒，村长躺在院子里的草席上，闭起眼睛摇着扇子准备午睡。

  “叮当叮当……”

  大门外响起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宋秋德拿手戳。”

  是公社邮递员的声音。

  村长起身，吆喝一声，“等一下。”

  转身回房拿出手戳，也就是个人的印章，那个年代几乎每个男人都有自己的印章。

  可能是这个月的报纸到了。

  村长走出大门，邮递员从绿色的袋子里掏出三份报纸。

  报纸是村大队订的，每个月准时送达，村长接过报纸，在手印章上哈了一口气，准备盖章。

  “这里还有你们村的一份电报，你帮忙收了吧！”邮递员又取出一份电报。

  村长接过来。

  电报是从深川市发过来的，收报人是宋飞。

  特别是“深川市机械进出口贸易公司——总经理周峰”这几个字，让村长对宋飞此次南行所谈的生意深信不疑。

  他先盖了章。

  邮递员骑上车走了。

  村长宋秋德将报纸放进屋内，收好印章，然后出门去宋飞家。

  宋飞回家也有七八天了。

  刚回来的头几天，村里人都十分高兴，盼着宋飞的工厂能早一天开业，可过了这么几天却没有动静，于是村中谣言四起。

  说宋飞就是因为卖快餐挣了几个闲钱，带着马月英去南方乱跑了。

  还说宋飞根本就是不是个过日子的人，有了一点小钱就大手大脚，根本不明白勤俭持家的道理。

  更有人说，宋飞骨子里还是以前那个酒鬼，只不过这两年长大了，又看上了他嫂子马月英，就想方设法哄马月英开心，说不定马月英已经给他了。

  像这样的话，村人三三两两私下议论，多少也让村长听到了一些。

  今天这封电报，应该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小飞，在家吗？”村长宋秋德来到宋飞家，站在院子里叫宋飞。

  宋飞从屋里出来，将村长让进屋。

  自从宋飞盖好新房装修好之后，村长还是头一次进屋，洁白的墙面，看起来干净又整洁，风扇呼呼吹出清凉的风，桌子板凳都是崭新的，切好的西瓜放在盘子里。

  “村长叔，你快坐，吃西瓜。”马月英让座，将西瓜递到村长面前。

  一旁的小宝脸上满是西瓜水，还粘着两个西瓜籽，这孩子越长越招人喜欢。

  “行，月英你也坐，以后你和小飞一样，都叫我秋德叔就行，别叫村长了，我这村长也干不了多久，年岁上来了，思想也老旧跟不上发展的形势！要是小飞同意接手咱们村，我马上让位。”村长说的是实话。

  宋飞笑了笑，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让咱们村人选举，选到谁就让谁当村长。”

  村长宋秋德摇了摇头，说道：“现在选村长还没到时候，赵家人多，他们家的人肯定选本家，我看赵家人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

  说着，村长将那封电报掏出来，递给宋飞。

  “这是你的电报，刚才邮递员让我代收了，我给你送过来。”

  宋飞接过电报。

  “是周峰的电报。”

  打开看了一遍，宋飞随意将电报放在桌上，说道：“我定购的机器，大概再有一个星期就到了，到时候还要安装调试，之后就可以让村人上岗。”

  这端是一个好消息。

  村长宋秋德高兴的不得了，他说道：“最近几天，有好些人想要让我办一个夜间学校，让他们学着认识几个字，到时好来你的厂里上班。”

  “这是件好事，多吃几口饭也许没啥用，但多认几个人字会让他们受益终生。”宋飞说道：“我们村不会一直这样穷，总有一天我们要发展壮大，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大门打开了，总不能让别人看到我们村都是文盲吧！”

  “哈哈哈……”

  村长一阵大笑，“还是你的眼光放得长远，那我待会儿就着手办夜校，把大队东边那几间牲口屋腾出来。”

  已经分队了，当年大队的牛马也都分给了各个小队，所以那六间牲口屋一直闲置，现在可以派上了用场。

  “行！”宋飞点头，将西瓜皮扔进马月英放在桌边的搪瓷盆里，“刚才周峰在电报里说了，进口的机械已经通过了海关检查，现在已经装上了车，所以说要操控机器，的确是需要一丁点的文化。”

  “有道理！”

  村长赞同宋飞的话，他也发现宋飞做事的眼光放得长远。

  “夜校好办，地方是现成的，可是让谁来当老师？”村长有些犯愁，“我家翠翠倒是高中毕业，只是她在红星钢厂上班根本没时间，再看咱村的其它人，我也想不出来更好的人选了。”

  宋飞也在想，这件事马虎不得。

  村长抽着烟，抬头目光落在了马月英的脸上，于是灵光闪过。

  “月英，我记得你好像上过高中，对吧？”村长眼里有了光。

  马月英赶紧摆手，“不行，我可不行，只上了一年半高中就因为家里的成份不好被退了学，这都好些年没摸过课本了，学校里学过的那些知识也早还给老师啦！”

  “就你啦！”村长大手一挥。

  宋飞看着村长，说道：“我不想让我嫂子去教那些人。”

  “为啥？”村长不解，而后说道：“你不用怕，月英教人识字，村长给她开工资，不让她白干，一个月十五块怎么样？”

  八十年代，一个月能拿十五块的工资相当不错了。

  当然不能与钢厂的工人相比，钢厂里的劳动强度极大，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上班的，同样也需要有学历。

  “我不在乎那点工资。”宋飞终是不想让嫂子太辛苦，当着村长的面又不太好明说。

  马月英一眼就看透了宋飞的心思，她刚才虽然拒绝，但她也想挣钱，帮宋飞一把，有了这份工作，她觉得自己就不用再依附在宋飞身上了，这样也能让村人少说些闲话。

  “小飞，让我去吧！”马月英征求宋飞的意见。

  “对啊，月英在家左右没事，晚上教大家认字也热闹。”村长知道马月英性情内向。

  “嫂子，你真的愿意？”宋飞又问。

  马月英郑重点头，“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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