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店里有些热，烧到灰白色果木炭的顶端闪着莹红色，燃烧时发出细碎‘噼啪’声音。

  五花肉被炭火烤出油花，肉类的油脂被烤盘细小的空沥到下面去，掉入炭火中或是混入外圈的水中。

  炙到微微焦黄的肉沾下酱料或是盐巴提鲜，怕腻的话那就再裹上脆甜的生菜，然后在放入口中……

  百目鬼加多身前是几片被分好的熟五花肉还有几片还有着水珠的生菜。

  他坐在二楼临近窗户的位置，偶尔有隙间的风往这边吹来，悄悄散了散本来就少的油腻气味。

  大抵是生病没什么胃口，百目鬼没吃几块肉，只是偶尔喝几口水润嗓子。

  长而浓的卷翘睫毛挡住了昏黄的灯光，在脸颊落下一处扇形的阴影。

  迹部景吾坐在他旁边，毕竟冰帝的席位和立海大挨得近，刚开始入座时就并排着。

  后来芥川慈郎吵着闹着要去和丸井文太吃一桌，之后座位就开始‘乱串门’了。

  柳莲二和柳生比吕士还有忍足侑士坐一起，他们似乎是在讨论着新上的爱情小说。

  忍足郁士爱好看纯爱小说，上到古典爱情，下到周刊杂志，他都看。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前两天刚被丸井文太质疑‘看的都是什么小说啊喂——’之类的话。

  柳生比吕士偏好推理类的小说，尤其是阿加莎·克里斯蒂。

  谈起‘爱情’‘夫妻’一类的话题，比起什么小说周刊里的青春浪漫故事他会更想到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夜莺山庄》。

  不过作为绅士的他不会把局面搞得难看。

  柳莲二素有立海大的‘活字典’之称，聊起书籍类的话题算是得心应手。

  芥川慈郎搭在丸井文太身上，他撒着娇嘴里夸赞丸井文太烤得肉真好吃，然后被一句“是杰克烤的。”打回‘原型’。

  是四人桌，桦地崇弘和胡狼桑原坐在他俩对面，交流着烤肉技巧。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胡狼在说，桦地认真听着，偶尔木讷地点点头。

  桦地崇弘应该挺高兴的，交到了新朋友，学到了新知识。

  这是就算迹部景吾不在身边也能体会到的开心，再怎么说国王的木讷骑士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而迹部景吾似乎是从一开始就坐到这边来的，虽然百目鬼也不知道迹部景吾为什么不去挑更明亮的位置。

  百目鬼加多半趴在桌子上，脑袋背对着迹部景吾。

  他的粉头发被一根黄色的发圈半扎了起来，迹部景吾只能看到百目鬼后脑勺那颗松散的丸子头。

  头发不知道是谁绑的，松散着，甚至有大半头发散着披在身后。

  因为生病，百目鬼被彻底禁止喝冰饮，饮料一类的东西。

  他失去了闲着没事发呆时搅冰块的权利。

  也许百目鬼可以要杯茶，但是这家烧烤店只有大麦茶可以喝。

  人要勇于尝试，但是大麦茶他已经在先前的寿司店里尝试过了，难喝。

  所以，他现在就只能盯着装满水但一口未动玻璃杯发呆。

  那只高纹玻璃杯装满了水，在被百目鬼身前几米的顶灯的光斜斜照射时，还会散出几道暗纹，几道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发荧的光线。

  玻璃杯有着一道很明显的竖纹，百目鬼猜测是百元店里进的。

  毕竟总不能让随时都可能被打碎的烧烤店杯子买萨摩/江户切子，巴卡拉，圣路易之类的……

  百目鬼伸手转了一下杯壁，投射的线影子随之转动。

  他边玩杯子的影子，边懒散地回道，“……唔，的确很倒霉。”算是承认了刚刚迹部景吾挖苦他的话。

  被‘奇怪小屁孩’弄得卷入‘无关’的楼下凶杀案，搞得原本定好晚饭时间被搅得乱七八糟的，然后就跑来吃烤肉了……

  简直倒霉死了……

  他下意识去抿唇撇嘴，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唇部却传来微弱的刺痛感。

  这刺痛感不是很强，但却足以让百目鬼从半发呆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百目鬼加多坐直了身体，他小拇指指腹轻轻蹭了下唇，指尖的一抹鲜红赫然出现在他眼底。

  哦，出了点血。

  他打算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瞧瞧怎么回事。

  不过百目鬼的手机放在了外套内侧的口袋中，而这件外套也因为烤肉店里温度高脱了下来随手搭在了椅子上。

  他随手扯起后面的袖子。

  忽然，像是心有灵犀般，迹部景吾递过来一面小巧的随身镜。

  在这件事上，镜子肯定是要比手机方便。

  百目鬼“嗯”了一声，丝毫不客气地接住了那块银镜。

  明净的镜面中，少年下唇中间撕裂了一个小口子。

  百目鬼刚刚抹去的血有部分残留在唇上，伤口渗出的血形成了一个小血珠挂在了唇的中间。原本因为生病而发白的唇部倒显得比平时更红了些。

  大约是时有时无的低热带走了身体中的过多水分，以往红润的嘴唇现在因为缺水变得干燥，容易开裂。

  看这场景，迹部景吾在内心里轻啧了一声，“真不华丽……记得补水。”

  百目鬼在旁边的抽纸盒里抽了一张餐巾纸，指尖垫在纸巾下，摁在伤口处抹着血。

  粉发少年看了眼桌子上那个高纹玻璃杯，杯子里的水离溢满就差一厘米左右，毕竟他一口都没喝。

  手背碰了碰有些发热的额头，百目鬼加多叹了口气。

  他左胳膊肘轻碰了下身边坐着的迹部景吾，“算了，你给我去楼下买瓶水去。”

  百目鬼对外面餐饮店的水杯有些接受无能，就算知道店家会消毒……这应该算一种精神洁癖。

  烧烤店的一楼有配的酒水台，那里有卖瓶装的矿泉水。

  迹部景吾一挑眉，心道：还使唤上本大爷了。

  他瞟了眼桌上的杯子，“这不……”有吗。

  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止住了话头。

  “就你事多……”

  虽然这么说着，迹部景吾还是站起来把椅子推了进去，打算去买。

  收到‘事多’评价的百目鬼朝迹部景吾灿烂一笑。

  烧烤店昏黄的光影下，他的脸藏在过长的粉发里。

  他蓝天般的眼睛似是天空的宝石碎片，嵌在人的眼睛里却因为笑只露出一丝。

  “拜托你了嘛。”百目鬼加多语尾上扬轻飘飘的，似是带了个钩子，勾得人心里发痒。

  他像是一朵生活在盛开期和腐烂期时光间隙的花，旺盛到似乎下一秒就会即刻腐烂掉了。

  花瓣掉进泥土中，一两天时还能看到血红和粉的交织，过一会子，在人们逐渐遗忘过去的时间里，被分解，最后彻底和土地融为一体。

  他看起来不在意迹部景吾那句带着吐槽性质的评价，大概对于他来说，人的行为更代表人的想法。

  迹部景吾想。

  ·

  百目鬼加多要的水来了。

  迹部景吾刚把矿泉水放桌子上，就听见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似乎很巧，在他放矿泉水的同时，一堆吵着闹着的青春少年们也拨开了烧烤店二楼的塑料片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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