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县，交警大队。

早晨八点钟，交警大队门前里里外外就被围了三层。百步庄的人来了大约三百人，而张庄的人来了两千多人。

交警大队的队长叫赵寿仁，他还在家里吃饭呢，接到手下的电话，得到百步庄和张庄的人把交警队围了。

“他们想造反吗？立刻报警。”赵寿仁说道。

“队长，来了好几千人，咱们县这点警力怕是不够。”手下说道。

“我知道了。”赵寿仁说道，随后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老赵？”赵寿仁的老婆问道。

“百步庄和张庄的人因为土方工程的事情把交警队围了。”赵寿仁说道。

“一群刁民，叫姜飚带着小弟把他们领头的人打一顿就老实了。”赵寿仁的老婆说道。

姜飚，以前是云县最大的混混，现在是土方工程的老板。只要在云县的工程，土方这一块只能他们公司做，其他公司都进不来。

“嗯！”赵寿仁点了点头，随后给姜飚打了一个电话。

……

交警大队街斜对面，王子枫正带着丹菲和卫勇两人在吃早饭。

今天张庄的人都来围堵交警队了，所以他难得休息一天，不用走访。

“老大，稿子我已经写好了，只差素材了。”丹菲将昨晚写得稿子传到了王子枫手机上。

“一会去拍点视频。”王子枫说道：“尽快传到网上。”

“老大，要不要请苏记者帮帮忙？”丹菲问道。

“不用，这次是许若云出钱买热搜。”王子枫说道。

他已经欠了苏琴不少人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这人到了一定的位置，最难还的就是人情。

王子枫和丹菲说话的时候，卫勇一直埋头吃饭，等两人讲完了，他才开口说道：“老大。”

卫勇跟着丹菲也称呼王子枫老大，毕竟王子枫的职位近段时间时不时变动。

“老大，我昨晚打听了一下，云县土方公司的老板叫姜飚，以前是云县最大的混混。”卫勇说道：“云县的几家大的足浴店都是他开的。”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老大，你说这个姜飚会带人来吗？”丹菲问。

王子枫大清早带他们两人来交警队这边吃饭，就是为了防止姜飚这些流氓带人来殴打村民。

别看现场有将近三千村民，一旦群龙无首，很可能被几十个流氓给打散了。

可如果有人组织，有人撑腰的话，几十人流氓估摸只有挨打的份。

王子枫三人正聊着呢，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者走了过来，一头银发，但梳的整整齐齐，穿着一件唐装。

“王副县长。”张墨文首先开口说道。

张庄这么多人来交警队，他这个族长自然也要来看看。他也站在街对面，突然发现了王子枫正在旁边的早餐店吃早饭，于是便走了过来。

王子枫闻声抬头看去，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张族长。”

虽然两人没有见过面，也没有接触过，但私下里都调查过对方。

“什么族长，现在是新社会，我就是一个老朽罢了。”张墨文说道。

王子枫站了起来，姿态放得很低，改了称呼：“张老爷子，这事也把您惊动了，惭愧啊。”

“张庄的村民基本都来了，怕出事，我就过来看看。”张墨文说道：“没想到王副县长也在。”

两人寒暄了几句，随之张墨文也坐了下来。王子枫姿态放得很低，对其也很尊重，所以张墨文很受用，并且也愿意跟王子枫交谈和沟通。

“刚才听到你们聊到了姜飚，如果姜飚带人来殴打驱散村民，不知王副县长可能应对之法？”张墨文说道。

“报警抓人，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绝对不允许出现流氓恶霸殴打村民的情况。”王子枫打着官腔说道，随后话一转，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法律还规定，村民在生命受到伤害的时候，也有自卫反击的权力。”

张墨文本来听到前半边，心里有一丝失望，因为书本上的东西跟现实是不一样的。

书本上，可能会写报警后，警察立刻赶到将坏人抓走。

但现实之中，这种情况报警，等警察来了，估摸人早跑了，挨打也是白挨，因为很大可能就是交警队叫来的流氓。

不过张墨文听了王子枫的后半句，眼睛一亮，道：“王副县长，您的意思是说村民可以反击？那不会更加混乱吗？本来有理的事情变成了无理，甚至变成了互殴，造成社会的不稳定，对你们官员来说，不是稳定大于一切吗？”

“如果一个官员看着流氓殴打老百姓，老百姓却不敢自卫反击，那才是最大的不稳定。”王子枫淡淡的说道：“张老爷子，您也不用试探我，我今天早晨过来，就是怕交警队的赵寿仁铤而走险，叫姜飚的人来殴打张庄村民。”

张墨文看着王子枫的眼睛，几秒钟后，问：“如果姜飚的人真来了，您想怎么做？”

“张老爷子，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王子枫微微一笑，道：“我是人民群众的干部，永远站在人民群众一边，有人胆敢对人民群众动手，那就是我的敌人，人民的敌人，对于敌人，那就是秋风扫落叶。”

“如果死人呢？”张墨文盯着王子枫的眼睛继续问道。

“法律是用来保护好人的人，保护人民群众的，不是用来保护坏人的，群众有自卫反击的权力，这是法律赋予的。”王子枫斩钉截铁的说道。

“现在社会上形成一种风气，坏人殴打群众，警察各种推脱不立案，群众反击把坏人打了，立刻就被抓了，这是不对的，张老爷子可以告诉张庄的村民，如果姜飚敢带人来捣乱，他们可以无限制反击，如果能把姜飚这一伙人全部灭了，也算是为民除害。”王子枫淡淡的说道。

“真把人打死了，王副县长兜得住吗？”张墨文盯着王子枫的眼睛问道。

“张老爷子要相信法律，相信政府，既然法律赋予了防守反击的权力，对方如果拿着凶器出现，自然要打到他们失去伤害群众的能力为止。”王子枫道。

丹菲一直在旁边给王子枫使眼色，因为这些事情可以做，不能说。

王子枫装没看见，他心里清楚，这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但张墨文是张庄真正的话事人，想解决张庄的事情，主要还是要看张墨文的意思。

搞定张墨文，张庄的事情也就搞定了。

王子枫和张墨文的交谈之中，他能感觉出来张墨文对某些官员和事情的不满与不相信。

所以他便跟对方开诚布公的谈谈，一切站在人民群众的利益考虑，而不是自身的利益，或者因为怕麻烦，打着稳定的旗号，不停的打压老百姓，纵容施暴者。

张墨文盯着王子枫的眼睛看了足足十几秒钟，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没想到老朽活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年轻干部，你跟六、七十年代的干部很像，那时候的流氓人人喊打，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当时的流氓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现在却正好相反，流氓耀武扬威，老百姓不敢还手。”

“老爷子，要相信政府，会慢慢变好的。”王子枫说道。

“王副县长上午有空吗？一会去我那里喝杯茶，聊聊张庄拆迁改造的事情。”张墨文主动对王子枫邀请道。

“我也正想去拜访老爷子。”王子枫道：“不过上午可能没时间，这么多村民，我不放心啊。”

“王副县长，你不用出面，你的意思我都懂了，只要政府给我们撑腰，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们张庄怕不怕姜飚那群流氓。”张墨文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然后朝着街对面的人群走去。

王子枫看着张墨文的背影，思考了片刻，扭头对丹菲说道：“丹菲，这几天你调查一下县公安局的情况，我们需要一个自己人。”

“明白，老大。”丹菲点头应道。

王子枫有点后悔，知道自己会来云县，当时就应该让黄大山调到云县公安局，现在就不用临时找人了。

“老大，我要不要去帮忙？”卫勇一身的功夫，看着王子枫弱弱的问道。

“老实待着。”王子枫瞪了他一眼说道：“让你去报自考，学了吗？”

“老大，我看书就想睡觉。”卫勇弱弱的说道：“您什么时候调回四平县，让我在黄头手下当个辅警就行了。”

王子枫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现在不像八、九十年代，那个时候混乱，有很多办法将卫勇、三皮、铁柱等人转成正式警察，现在必须参加统一的警察考试，这是一条红线，你有钱有权也不可能逾越。

最多就是你通过了，分配的时候可能有差别。

你没有背景，那只能去县里或者乡镇派出所，你有背景，则能进市里的刑警队，或者直接进省厅。

现在跟在王子枫身边的人，只有黄大山一个正式警察。黄大山也是九十年代转业成的警察，一直窝在巴头镇，不是他的话，可能一辈子走不出巴头镇。

他有心提携一下卫勇几个人，可惜有力使不上。像皮三，在跟踪侦查方面绝对有天赋，卫勇和铁柱则是冲锋陷阵的人员，抓捕重刑犯的时候，这两人冲在前边最好用。

王子枫正跟卫勇说着话呢，街对面交警大门口有了动静。五辆面包车急速的驶了过来，然后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然后一群纹身男子拿着钢管从面包车上冲了下来。

为首一人，穿着一身唐装，还拿着手串，一副电视里上海滩老佬的打扮，大吼一声：“给我打！”

五十多个纹身黄毛男，拿着钢管朝着三千群众冲了过去，在他们的印象里，这群村民根本不敢还手，只要将一些人砸倒在血泊之中，这群人立刻就抱头鼠窜了，很容易驱散。

张墨文站在人群中，眼睛里有一丝怒气，他们张庄是云县的大村，当年民兵就有上百人，个个有枪，还有两门迫击炮，别说几十个流氓，就是上百个拿枪的土匪不敢进他们张庄撒野。

“张庄的爷们给我听着，将这群杂碎给我往死里打。”张墨文大吼一声。

本来有点混乱的人群，突然找到了主心骨。

张墨文在张庄的威望非常高。

“张宝田，你带一队的人前边顶住，张宝野，你带二队左边包抄，张群，你带三队右边包抄，让这群垃圾知道我们张庄不是好欺负的，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村里担着。”张墨文站在最前边，大声说道，拐杖还重重的在地上戳了几下。

他打过抗美援朝，当年十六岁，从死人堆里活着回来了，今年七十六岁。

张庄是一个大村，分了三个大队。

村长张宝田带着七、八十个年轻人就迎了上去，气势如虹。

前边的人抱头挡了一钢管，后面的人立刻一脚就将对方踹倒在地，基本是二打一的局面。

接着两边包抄的人合围，就不是二打一了，变成了七八个人打一个人。

钢管早就到了张庄人的手里。

五十多个纹身男，虽然基本上打架老手，路子很野，但这次却失灵了。

有人被打得不行了，动了刀子。

“族长，他们动刀子，宝田叔被捅伤了。”有人喊道。

“往死里打。”张墨文吼道。

本来张庄的人只往对方四肢招呼，张宝田被捅后，那个拿刀的人本来以为会震慑住对方，可是下一秒，他被一钢管砸在后脑上，瞬间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

随之倒在地上的五十多个纹身男，本来还有惨叫声，村长张宝田被捅后，这些人瞬间没了惨叫声，张庄的人下了狠手，地上立刻一片血迹。

姜飚本来牛逼哄哄，当看到现场流血的场景，立刻吓呆了，特别是黑压压的几千人，他突然就害怕了，转身就想跑。

可是他刚转身，不知道谁一板砖砸在其脑袋上，接着被十几个人拖进了人群之中。

“不要打，我……”

砰砰砰……

姜飚没说完一句话，随之便没有声音。

街斜对面的王子枫和丹菲两人看得有点惊心动魄，卫勇则有点跃跃欲试。

“老大，张庄的人下狠手了，姜飚这些人都没声音了，万一死的人上升到两位数……”丹菲一脸担忧的说道。

“刚才姜飚这些纹身男拿着钢管冲向人群的照片拍了吗？”王子枫问。

“拍了。”丹菲点头应道。

“先把视频发出去，舆论这块阵地先占住了。”王子枫说道。

“好的，老大。”丹菲说道，随后立刻开始操作。

下一秒，王子枫拿起手机给董华打去了电话。他心里急速的想着对策，姜飚等人死个位数，如何处理；死亡人数超过十人，如何处理。

最主要的还是政治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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