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话时，一束灯光突然打在李智允身上，周围是他人的起哄声。

酒吧舞台上的主持人拿着话筒大声呼喊：“让我们掌声欢迎随机挑选的幸运观众，  美丽的女士，愿意来舞台表演一次吗？”

李智允眼神疑惑，转头看向带她过来的林静妍。

林静妍合掌，突然想起：“喔，对！今晚有随机表演环节，智允你不想唱歌跳舞也可以直接拒绝。”

“没事。”李智允摇头：“我过去可是主唱啊，就是不确定他们有没有我想要的beat和乐手。”

她毫不露怯，直接一步跨上去，上台后跟主持人一阵耳语，主持人叫来后面的人确定是否有编曲。

确定好演奏歌曲后，李智允拿下麦克风，等待乐声响起，不同颜色的灯光闪烁里，她以自己即兴改编的2Pac《life  goes  on》作为青春岁月最后的分别。

低沉，质感清透的女声响起，rap节奏感十足，这里听懂歌词的人不多，但莫名感到一种悲伤却坚韧的力量，如同冲破层层云层，撒向江面的一束金光。

“How  many  people  fell  victim  to  the  street，rest  in  peace  young  man，there‘s  a  heaven  for  a  dream……”有多少人在街上遇害，安息吧，年轻人，那里有一个属于理想的天堂……

如果说我从未想过死亡，那是骗人的，我的朋友们，我们是最后活着的，但是生命总在继续……

李智允过去接触的东海岸说唱里，不止是金钱和性欲，也在讲述生命和人生。

陌生的诞生她的这片土地，她曾抛弃她的姓名，此时又一次返回这里，却也是为了告别，告别她过去的朋友，告别象牙塔里的诗歌和哲学。如果他们都忘了，就她一个人记得，不是太可悲了吗？

然而不管遇到什么事，是好是坏，是喜是忧，生活总在继续向前，就像她不断唱起的片段“but  life  goes  on”。

一曲结束，李智允看向钢筋水泥搭建的房顶，叹了口气，她决定不再组建乐队，她的人生仅有一次乐队，也只需要一次乐队。

音乐声结束，她重新把麦克风放回麦架，打算离开。

然而，语言不会成为演唱实力的障碍，台下的人大喊“Encore,Encore！”

主持人乐见其成，邀请李智允再唱几首。

李智允心情郁结，正想找个东西发泄，欣然同意：“OK。”

下一首，她跟驻场的乐队成员敲定了林肯公园的《numb》。

“I  am  tired  of  being  what  you  want  me  to  be，feeling  so  faithless，lost  under  the  surface……”

歌曲从低声倾诉开始，逐渐走向愤怒，变成声嘶力竭的咆哮，现场表演，嘶吼不失细腻，优雅不失震撼的歌声可以唤醒每颗迷茫的心灵。

酒吧人群里，这首歌比前一首rap的知名度高多了，随着不断升高的“麻木”呐喊，其他人加入大合唱，气氛嗨起来，唱着想要成为自己的欲望。

下一首，李智允持续发力，唱着《马戏之王》的《this  is  me》。

“……我不允许他们将我碾压成泥，我知道这世界有我的容身之处，因为我们是如此绚丽……我不怕我被看见，我也不为自己道歉，我就是这样……”

热血的，不屈的，充满力量的声音诉说着残缺的，勇敢的，永远值得的自我。

最后，李智允唱嗨了，拿过键盘手的电钢琴，唱起悲惨世界音乐剧的《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人民之歌）。

李智允也不在乎酒吧的听众是否听懂她唱的歌词。

不过林静妍听懂了，她看着大部分不知道歌词含义，只顾着随着伴奏舞动身体的人群，一边发出爆笑，一边用手机录影，到底是她看中的人，在酒吧里歌唱人民、自由和革命。

一曲结束，唱爽的李智允，无视身边听懂歌词，目瞪口呆的驻场乐队成员，快步回到林静妍身边。

林静妍询问：“开心吗？”

“嗯！”李智允点头：“说说你的电影故事吧。”

在林静妍给心仪主演讲述电影剧情初稿时，一个端着酒杯的服务员走了过来：“小姐，这是那位先生为您点的Whiskey  Sour。”

酒杯下，是一张名片，光影交错间，一个男人靠着栏杆对着李智允微笑。

“啧。”常见的搭讪手段，李智允见过太多：“送回去吧，我不需要。”

“为什么不呢？”

林静妍定下的是开放式的卡座，两个男人从后面绕过来，其中一个将戴着手表的左手故意搭在李智允看得见的位置。

李智允一眼看穿他的目的，用英文跟林静妍交流：“姐，你的故事是关于爱情的吗？”

林静妍也用英语回答：“是的。”

“世界上大部分的电影和故事都在探讨爱情，我读书的时候，跟朋友们讨论数学、理性、哲学，偶尔也讨论爱情，我觉得其中大部分都是自以为是的爱情，是他人对欲望的修饰。”

李智允用正好出现的男人做例子：“你看，他把左手摆在我眼前，装作不经意地显摆他的劳力士，如果你对他的财富产生欲望，你们的爱情就产生了。”

说实话，她手上的腕表可比他的贵多了。

Jay  Park无奈扶额，提醒旁若无人的李智允：“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可以听懂你们说话。”

李智允耸耸肩：“喔，那又怎么样，不请自来的人应该有些自觉，把耳朵闭上吧。”

“好吧。”Jay  Park拍拍好友的肩膀，自然地坐到对面的沙发，好奇旁听，至于他身边听得半懂不懂的朋友，只能依靠手机翻译。

“哈哈哈。”林静妍太喜欢跟李智允待在一起了，她好奇提问：“智允，我记得你在巴黎谈过不少恋爱啊。”

而且这小孩还喜欢谈搞艺术的，大部分都是一个圈子，即使智允从不面向社交场合公开短暂的恋情，但她也能从熟人口里听过一些故事。

李智允：“实践才有发言权嘛，因为一时好奇或者孤独在一起，很快就会对一段关系感到厌烦，然后分手。”

林静妍诧异：“厌烦得这么快吗？”

“除了一些才华外，他们的灵魂太贫瘠了，也有少数灵魂丰饶的人，不过我们最后成为了朋友。”

李智允深深觉得才华如同皮囊，只是一层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些人才华耀眼，可是天赋之下，只有空洞无趣的心灵，看几日就心生厌恶。

林静妍继续追问：“没有例外吗？”她一直以为智允和那晚的女生是爱人来着，所以她的电影故事大纲是同性爱情。

李智允没有否认例外的存在，唯一的例外，大概只有她的初恋，只是她们没能坚持下去，不是因为世俗的压力，她们灵魂契合，却难以走下去，因为她给不了对方想要的那种爱欲交融的爱情。

“世界上有很多感情，基于血缘或长久相伴产生的亲密和责任，我们把它称为亲情，其他的深刻情感则被统一归类到友情和爱情，有人告诉我其中的分界线是性欲。”

她对同性没有性欲，被初恋诊断为纯异性恋。

蓝色的灯光下，李智允的眼神看着异常伤感：“现在想来，我觉得她说得不对，人们对于爱情的需求不同，对于爱情的期待不同，即使相爱，也难以相守。”

她可能更偏向柏拉图式的恋情，喜欢摒弃肉体追求纯粹的精神交融，李智允叹了口气：“算了，不谈了，我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下次想跟人吵架干脆去网上跟键盘侠对喷算了。

估计她生在古希腊也融入不了，因为柏拉图主张他观念的爱情只存在男性同性之间，啧，真叫人不爽。

“她？她是谁？”林静妍的眼睛闪闪发光，她今晚心情好，喝了不少酒，此时唯一的理智都拿来八卦了。

李智允忍不住翻白眼：“姐，你是什么记者吗？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

旁边的人被逗乐了。

突然的笑声引来李智允的目光：“你还没走啊。”

Jay  Park掏出名片：“我觉得你的rap很棒，有兴趣出道成为一个rapper吗？”

“没兴趣。”李智允拒绝他的名片，发自内心疑问：“韩国人都这么喜欢劝人出道吗？”

“因为你很合适。”Jay  Park看到她的演出，真心觉得有人就是为了舞台而生。

李智允婉拒：“谢谢夸赞，适合我的东西太多了，我还是想要安静点活着。”

离大谱，她学生时代搞乐队，都有人会扒她的社交账号，也不知道怎么搞到她的地址，然后晚上敲门，更无语的是，男女都有。后面，她干脆把所有社交账号都注销了。

林静妍酒精上头，举手反对：“不行，你怎么能安静地活着呢？”

她站起身，大声欢呼：“我们要活得轰轰烈烈！”

李智允无语：“姐，你喝醉了。”

“没有醉，没有醉……”醉得控制不了音量的人还拿着酒杯喝酒。

李智允一把抓住这姐的肩膀：“姐，你住哪？”

“我住在巴黎……”她思考了一会：“不，不对，我住在伦敦，伦敦哪里了？”

“哎。”李智允无声叹气，这姐果然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不靠谱的气质。

她干脆转身，借着Jay  Park的帮忙，背上这姐，打算回家。

这里的别墅区禁止外来车辆，李智允也懒得登记出租车的信息，反正只剩几步路了，她干脆付钱后，背着这姐回别墅。

醉酒的人格外闹腾，用不着调的声音唱着她分辨不出来的曲调，李智允都不知道到底是听懂后发现爱歌被毁更难受，还是听不懂遭受噪音攻击更难受。

等她转过墙角，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白天才吵过一架的人，他怀里抱着一个比他还高的超大布偶熊。

“哎。”

还好在酒吧唱歌后，心情舒畅多了，否则李智允看到田玖国就烦。

田玖国抱着超大毛绒熊：“智允，对不起，这个是道歉礼物。”

李智允睡觉喜欢抱着软乎乎的东西，独居后更是夸张，她直接买了一个比自己还大的玩偶熊，陪自己睡觉。

这个习惯只有极少人知道，成年后，她更是把这个小秘密守得严严实实，因为抱着玩具熊睡觉这件事太幼稚了。

此刻，她发自内心地吐槽：“那个世界的我，怎么什么都给你说啊？！”

可恶，她要受不了啦，她的隐私啊！！！

但是李智允无法拒绝这个道歉礼物，于是，田玖国抱着玩具熊，李智允背着林静妍，进入别墅。

林静妍凭借醉酒优势，占领最舒服的沙发。

田玖国想要借宿，什么太晚了，回去不方便。

醉翁之意不在酒，李智允看得清楚，但她看在合心意的道歉礼物份上，给他安排了别墅后院草坪上的帐篷。

“睡吧。”

李智允扔给他洗漱用品和寝具，“砰”的一声关上后院的门。

至于她，当然是跟心爱的玩偶一起睡，她本来有点犹豫要不要在这里买一个玩偶来着，太大的玩偶不容易带走，但如果把它孤零零扔在没人住的别墅，会不会太孤单了。

而且，李智允觉得，要是自己再花钱送一个比人还高的玩偶回美国，她能被Nolan嘲笑到明年。

不过，现在不用纠结了，她把玩偶放在室内阳台的干净毛毯上，躺在上面进入睡眠。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趴着睡，避开升起的太阳光线，但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

“hello？”

熟悉的Eve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李智允！你昨晚偷偷喝酒了？！”

“欸？”半梦半醒的李智允，人都是懵的。

Nolan：“继巴黎的广场后，我们Leslie还在酒吧表演。”

“不是，我没有喝酒，我跟一个新认识的姐姐去酒吧玩而已。”李智允困惑极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Eve相信智允说的话，放下心。

Nolan要被朋友诡异的运气笑死了：“Leslie，你去酒吧唱歌的视频在普林斯顿都传遍啦。”

“啊？”谁，谁这么无聊啊！

“听说是留学生从韩国NAVER热搜上看到的。”

李智允无语，不是，这有什么可讨论的，唱个歌罢了，她承认最后的歌曲有点奇怪，但只是一点点而已，大家太大惊小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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