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程，大家也被调动起兴致，用手机放起各种音乐，为本地人表演他们国家的舞蹈。

  等李智允打完电话回来，正放着经典的圆舞曲伴奏。

  她看着站在旁边的Emily，跃跃欲试但又犹豫不决。

  “你想跳舞，是找不到男伴吗？”李智允贴心地提供帮助：“我可以跳男步。”

  Emily摆手拒绝：“不，我肢体不协调，跳舞很差的。”

  李智允想起她最开始学习舞蹈时，也以为自己没有天赋来着，于是热情相邀：“没关系，我慢慢教你。”

  等两人正式步入人群中，李智允不停地被踩脚，Emily歉意十足地不停道歉。

  李智允都被踩出经验了，熟练地避开可能被踩的位置，然后又被始料未及的一脚踩中。

  “Emily，我记得你们有毕业舞会的传统，你怎么连最简单的华尔兹舞步都不会呢？”

  Emily哭丧着脸：“所以毕业舞会结束后，我就被跟我dating的男生拉黑了。”

  美国的约会文化，类似韩国的暧昧，李智允没忍住，笑出了声：“噗。”

  Emily怒目以对，懊恼道：“我都说了，我不会跳舞。”

  圆舞曲结束，音乐被换成探戈舞曲。

  李智允笑着拉住走到人群边缘的Emily：“不要生气，女士，可以请你跳舞吗？”

  “站在我脚上就好，跟着我的动作去行动，去感受音乐和旋律。”

  Emily迟疑后还是决定站上去。

  音乐轻柔缠绵，李智允准确踩点，带着她在人群中穿梭。

  “你看，舞蹈说到底，不过是步伐跟随音律，随着音律行动，不用死记硬背，也不用去刻意区分左右，跟着感觉踏出舞步就好。”

  “享受音乐就好。”

  Emily惊奇地发现，她落地后也能跟上男步了。

  李智允眼神闪亮：“你看，是不是很简单？”

  “智允呀，你对任何人都这么好吗？”

  “诶？”

  “你这样，很容易让人心动的。”

  “啊，你不是异性恋吗？”李智允震惊地瞪大眼睛，差点手一滑，把人甩出去。

  “大部分异性恋都是潜在的双性恋。”Emily满意地看到智允惊慌的眼神，口风一转：“当然，我还是坚定的异性恋。”

  “哈哈哈，怎么有人会害怕别人说爱你呀？智允你太有趣了。”

  比起惊讶或者享受别人的爱意，Emily发现智允的表情更像讨厌和害怕。

  “咦，你被渣男伤害过吗？”

  难道仿若落入凡间的精灵也会受到情伤吗？

  “不是。”李智允摇头否认：“你想知道真相吗？”

  “等回去，听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

  她最近在读阿德勒心理学相关的书籍，她依然无法做到无条件信赖他人。

  但李智允发现她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孩子了，她长大了，她有能力也有勇气去面对他人可能的背叛。当然会因为错误的信赖伤心难过  ，但这种悲伤的情绪无法击倒她。

  夜晚，帐篷里，李智允给Emily讲了一段她遇到的故事。

  “外国人总是很难理解韩国严苛的前后辈文化和霸凌传统，所以，你就当做一个故事来听吧。

  我曾经就读的学校，有一个霸凌的小团体，为首的女生仗着她亲戚是教育部门的小领导，在学校里肆意伤害她讨厌的人，大部分是女生。

  有人默默忍耐，有人转校离开，还有人直接消失了，不是死亡带走了她，她的故事比死亡更可怕。”

  李智允发现金悦迩被霸凌后，才注意到身边的异常，她逃课太多，也不在意学校里的学生，等她送走金悦迩，开始调查那些离开的人时，才发现很多悲剧已经无可挽回。

  “我生活的国家，比前后辈文化更可怕的是厌女的氛围，他们厌弃女性，又无止境地物化、异化女性，剥削她们身上所有的利益。

  除了可能会在公众场合被偷拍外，每个女生在放学的路上都会遇到一个，甚至几个露阴癖。变态的大叔冲着你脱下裤子，是我曾以为的性骚扰的上限。”

  露阴癖享受柔弱的女学生的尖叫，多用棍子给他几棍就好，李智允最开始疑惑不解，之后也没有害怕，单纯觉得恶心。

  “但我小看了那个社会对女性的绞杀。”

  女孩的性成熟比男孩来得更早。

  李智允为了报复，找回了好几个转校的受害者，但她始终查不到那两个消失的小学六年级的女生。

  不能从学校信息下手，李智允转变思路，她逃课去网吧，查找她们在网上留下的痕迹，图片上稚嫩的脸庞，成熟的妆容，紧身的短裙，让她觉得陌生又诧异。

  然后她顺着其中一个女生发出的照片，跟附近的建筑一一比对，她一路找到一家酒店。

  “直到那一天，我见到了最卑鄙残酷的罪恶，恋童癖。原来，不止是男人在剥削压榨女人，还有大人无耻地侵害儿童。”

  “甚至有一条专门的产业链，给恋童癖提供走投无路的孩童，无论男女，我在那里找到了消失的她们。”

  那条产业链上，李智允可以接触到的上线，也是一个年幼时曾遭遇性侵的成年女性。李智允用当枪手得到的资金，付清了其中一个女孩家庭欠下的债务，带走了她。

  但另一个女孩拒绝她的救助：“我无处可去，我的酒鬼父亲，昨天可以出卖我，明天依然可以卖掉我，晴姐算得上好人，她至少不会让未成年人接待有其他癖好的嫖客。”

  晴姐就坐在旁边，微笑地看女孩夸她。

  在李智允带着其中一个女孩离开前，晴姐拦住了她，指着桌子上的现金，好奇询问：“小朋友，我非常好奇你的钱从哪来的？”

  李智允无喜无悲，抬头仰视妩媚的女人：“我也出卖了我自己，你们卖身，我卖荣誉。你不用担心我的家长会来追回这笔钱，他们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那一瞬间，晴姐的脸上失去了常年挂在嘴边的笑容，她知道自己被眼前过分美丽的女孩看穿，她也通过这句话，识别出女孩破碎的家庭，但她并不想困住眼前这个能给她赚大钱的女孩。

  “我们走吧。”李智允抓住等在一旁女孩的手，牵着她打算离开。

  晴姐再次叫住了她：“女孩，你很聪明。”

  “有事吗？”李智允侧身看向她，不明所以。

  “你合我的眼缘，送你一句忠告。小心男性，不要妥协，千万不要，你很美，但美貌是会刺伤你的利刃，当你流露出颓败自弃的气质时，会有无数人拉你堕入深渊。”

  晴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可能每个人都梦想过可以遇见拯救自己的太阳，只是她当初没有幸运地遇到那双可以握住她的手。

  “谢谢，我知道了。”李智允当时没能完全理解这句话，但她记住了不能示弱，绝对不能，即使满身伤痕，也要反击，也要直视敌人。

  李智允跳过她与女孩，她与晴姐具体的交流，只是跟Emily交代了故事的结局。

  “我成功地带走了其中一个，但那个女孩迷惑地跟我说‘有个客人会听她诉说心事，会给她买包买化妆品，他对她，比她的父母好多了’。

  她问我‘那是爱情吗？’”

  那一瞬间，李智允感到毛骨悚然的彻骨寒意，她对爱情的厌恶演变为无法名状的害怕，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他人的，尤其是异性的，善意都感到抗拒和恶心。

  Emily心疼地抱住身边的人，李智允诉说这段故事，有种超然物外的平静。

  “智允，你还好吗？”

  “我还好，我只是突然发现不光是我信任的人在塑造我，我过去可怕的经历也在塑造我。”

  李智允困惑说道：“成长的过程，难道是剔除掉那些痛苦的经历塑造出的自我吗？”

  “不是。”Emily肯定地告诉她：“成长的过程，是你选择你的自我的过程，你可以尽情选择你喜欢的，修正你讨厌的，如此反复，就是人的成长了。”

  “你看，你还是发现了你认可的爱情。”

  “那倒也是。”李智允长久的跋涉中，发现原来一直存在着不会让她受伤的爱，她透过那双眼睛，捕捉到一份真实，真实的世界，与真实的自我。

  Emily看智允情绪稳定，终于忍不住吐槽：“智允呀，你生活的国家是地狱吗？”

  李智允坦然地笑了：“我遇到过坏人，也碰到很多善良的好人。不过，我确实不会建议任何女性来我的国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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