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原因嘛，这是另外一件事，到了时间，你们自然会知道。”

  “至于当年发生的事情，呵。”李智允冷笑道：“该为这张照片付出代价的从不会是我，那件事，从头到尾，该害怕的人都不是我。”

  所以，李智允才称刘耀珍为蠢货。

  无论是霸凌事件还是枪手往事，她都不会被一张照片威胁。一个未成年、势单力薄的小孩，自然是“被迫”参与到，那条为权贵们增光添彩的灰色产业链。

  那条产业链上的工具，她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该惶惶不安的，另有其人。

  李智允脸上的神情，带着些奚落嘲弄：“欧尼，你信不信，我开一次直播，只用两句话，这张照片就会在国内所有公开的社交媒体上消失。”

  朴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问，径直离开去准备直播的设备。

  林娜涟的眼里只有疼爱关切，她拉住李智允的手：“都不能告诉我吗？”

  “欧尼，有时候，无知是一种保护。”

  或许因为李智允当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孩，她偷偷摸摸的窥探没有引来大人的怀疑，于是她看见了更多触目惊心的社会阴暗面。

  李智允不是没有想过主动联系媒体，曝光她在暗中调查中见到的一切，其中冒领荣誉和竞赛成绩、集体霸凌都不过是小打小闹。

  但，她绝望地发现这个国家烂透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路可走，无处可去。她跟很多人一样，选择了明哲保身，默默消化内心的滔天怒火。

  朴黎很快将一切准备好，李智允换了衣服，来到专门收拾好的房间，坐到显示屏前。

  直播开始，直播观众的数量以万数增加，观众们急切地发文字询问那张照片的事情。

  李智允简单地跟粉丝们打了招呼，懒得兜圈子，马上进入正题：“今晚，网上流传的那张照片，我看大家有很多误会，所以特意开直播解释一下。我没有霸凌别人，也没有被霸凌，我脸上的伤痕跟霸凌无关。”

  “至于，上传那张照片的人，我认识。”李智允手臂立在桌面上，两手手指交叉，放在胸前，她的眼神冰冷，难得地公开展示她极强的攻击性：“但我们不熟，毕竟，我从不跟愚蠢的人打交道。”

  她嘴角微扬，神情讥笑薄凉：“我知道你在看我的直播。我手上的东西比你特意保存了这么多年的照片，多得多。你说，我要是一个手滑，不小心发出去一些照片或者录音，到时候被毁掉的是谁呢？”

  “最后警告你一次，蠢货，不要试图激怒我。还有，下次行动前，记得给你倒霉的舅舅说一声。”

  规模惊人，从不只停留在釜山一所学校的庞大黑产，李智允不信教育部门的人毫不知情，而只能在学校里仗势欺人的刘耀珍，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

  那群人靠着隐秘的手段攫取财富，换取功名和权力，没人会比那群人更害怕沾染她身上的关注度。

  果不其然，李智允直播的同时，国内的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很多人发现带着她那张照片的发言根本发不出去。

  娱乐圈真真假假的劲爆消息纷纷登上世趋，无数媒体追踪报道，很快将大众的视线转移得差不多。

  没过多久，与李智允相关的讨论和发声，无声无息间被压了下去。

  直播间上千万的人数进进出出，很快停在稳定的七百万上下，网络上近十条的劲爆大瓜正在持续发酵，现在还留在直播间的估计都是真爱又死忠的粉丝了。

  这一波发生过无数次的熟悉操作，让她的粉丝忧心极了，无数人询问着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避无可避的李智允叹气道：“抱歉，我的过去，我不想说，也没必要解释。”

  “它很复杂，很难简单地评价是正确或者错误，我只是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作出了最佳的抉择，我很努力地活着了，即使有过遗憾，我也不曾后悔。”

  李智允出道初期的形象和高考满分的学霸光环，吸引了很多妈粉和姐粉，他们眼里，yunnly似乎永远是个传统听话的乖宝宝。

  李智允看见这些评价，摇头道：“啊，很抱歉让大家失望了。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乖孩子，确切来说，我不喜欢听别人的话，我擅长听自己的。”

  之后挑选了几个简单的行程问题，回答完毕后，李智允看了眼时钟，凌晨三点了。

  “时间很晚了，大家睡觉吧。晚安，once们。”

  李智允结束直播，躺回自己酒店房间的床上，却再也没睡着，她打开手机，里面是一连串的未接来电，从照片上传到网上开始就有人给她打电话，直播时才算短暂停歇，直播后仍有不少未接来电。

  她翻看着未接的号码，没有看见任何一串来自美国的号码，她看了眼手上的纹身，将头埋进枕头里，心道这样也好。

  她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李智允接通电话：“喂？”

  当李智允开始应付搪塞来自周围人的关心时，关于她的讨论在各个私人聊天室，从未停息。

  某个小学同学组织的聊天室里。

  【还是我们熟悉的李智允呀，清醒独立，还强得可怕，她永远不需要被拯救，反而一次次地点亮我们的世界。】

  【刘耀珍那个猪脑袋，竟然偷偷保留了那张照片这么多年，真没想到呀。】

  【或许是因为嫉妒吧，她最嫉恨的人，活得那么光鲜亮丽、耀眼夺目。】

  【智允，她不一直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人吗？明明那么孤傲不群，对周围所有人、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人，却独独为了金悦迩，与虎狼共谋，我真的好忌妒公主。】

  【那么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的偏爱，谁不想成为那个公主呢？】

  【不得不感叹，田玖国长得真占便宜呀，那小子长得跟公主有几分相似。】

  李智允从外婆身边回到旧址，长期的心理治疗，让她能够正常地跟周围人沟通交流，但曾经严重的人格解体-现实解体障碍，仍然无形中继续影响着她的生活，她不擅长、也不打算跟这里的人建立亲密关系。

  简单来说，她不在乎这里的任何人，虽然这里有无数人默默喜欢着她。

  李智允芭比娃娃一般的外貌，精致无瑕疵的绝美脸庞，整个人纤瘦单薄得让人忍不住担心她被磕碰损坏，可她的气质那么疏远，如同坚韧又孤寂的青竹，孤高自傲，又生命力十足。

  她垂眼时偶尔流露出脆弱悲悯的特质，但抬眼时的锋芒毕露，仿佛刚才只是错觉，她永远如刀锋般锐利。

  她脸上时不时出现的伤痕，在这个家暴频发的贫困地带，他们一眼就知道背后的原因。

  但李智允从不会跟其他人求救，她自己会逃跑，会找地方打零工，曾有男生带着羞涩，主动说帮她，但被她无情拒绝。

  她没有任何感动，只是冷漠地看着他：“我不需要怜悯，走开。”

  她叫人走开都算是温和的拒绝了，让人“滚开”才是常态。韩国没有早恋，李智允的课桌常年塞着各种告白信。

  她的回应也很简单，因为那些信的归宿都是垃圾桶，她不在意别人的真心，更不屑跟人暧昧恋爱，无论告白者的长相如何，家境如何。

  还有人送她食物和鲜花，全部被李智允放到讲台，她宁愿去小餐馆、游戏厅打工，也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施舍。

  贫穷但孤高到盛气凌人的美人，她在学业上还是位公认的绝世天才。所有人都忍不住悄悄关注她，他们明白，这颗璀璨的明珠从来不属于这里。

  无数人爱她，但无人敢公开告白，他们也被迫习惯了李智允一人孤立所有人的行径，没有人被特殊对待，等同于所有人都有机会。

  直到金悦迩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原来，李智允会笑，她唇边藏着醉人的梨涡，她也会温柔地跟人牵手，一起上学，一起回到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房屋。

  最让人妒忌的是，李智允为了她的朋友，开始跟校长做交易，她平时就会逃课去打零工，现在更是长时间不在学校。

  然后他们旁观了那场针对金悦迩的霸凌，他们很难分辨自己的冷眼是出于无法言说的嫉妒，还是因为刘耀珍小团体的强大势力。

  那件事后，李智允送走了她的公主，也用她的方式离开了这个学校，无人知道她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也无人知晓她是如何找齐了，所有被霸凌后休学或转校的受害人，她成为了第一个破窗的人，点燃了那些受害学生眼底的愤怒，却不闻不问之后的发展。

  但因为愧疚，也因为晦涩幽暗的独占欲，他们组成了一个联盟，共同守护着李智允身上，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

  李智允出道多年，也成名多年，初中时的集体合照都被人曝过好几波了，但她小学相关的信息从没人主动爆料。有人偷偷发出来的、意图博关注的，也只是一些没有证据的小道消息。

  大部分看热闹的网友被新出炉的新闻吸引走了，也有人在新的帖子下用各种暗语交换着只有他们知道的信息。

  【Y就是当年那个无冕之王吧，釜山出身，眉眼几乎一模一样，露出来的胳膊和额头上偶尔有伤痕。】

  初中和高中的各种竞赛上，有个穿着黑色兜帽衫，口罩、眼镜不离脸的矮个子小孩，大家都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枪手，因为报纸上领奖的人和参赛的人，外形差别太大。

  但她太厉害了，永远满分的成绩只是因为试卷只有一百分。他们不知道她的姓名，私下里谈话都称她，无冕之王。

  【kkk，她那个相貌，戴口罩和黑框眼镜也没用，辨识度太高了，得戴超大的墨镜才行了。】

  【我曾在卫生间里，意外撞见她口罩下的脸，是Y，从她出道起我就认出来了。她打比赛的时候，估计小学都未毕业，成年人的罪孽，难道要小学生承担吗？真恶心。】

  【哈哈哈，我们的国家不是一直都这么卑鄙吗？一个眼见前途大好、甚至可能名垂青史的天才，被迫给别人的名利添砖加瓦，】

  【我曾经在楼道堵她，问她“你不觉得可惜吗？”

  她说“我需要钱，也需要借势，我没有更好的选择”，结合她直播时候说过的话，哎，真是令人唏嘘呀。】

  【这个国家真的烂透了，西八。】

  【不过Y一直都好酷。我有次在楼道上旁观了某个大人物的儿子向她告白，Y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我都感觉到她心里的恶心，还有藏不住的盛怒，哈哈哈，我当时差点以为她想杀人了。】

  【我听着就觉得恶心，偷了她的荣誉，还高高在上地施舍爱意，啧啧，真的脑子有病。】

  第二天，李智允收到了来自田玖国的电话抗议。

  “智允，你让我早睡，你呢？”早睡的田玖国错过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

  李智允反驳：“我是被人叫醒的。”

  “但你昨晚直播结束了，你也没睡。”田玖国发现她昨晚接了硕诊哥和玧琪哥的电话。

  “因为心情不好吗？”

  “嗯。”李智允再次把头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我害怕再次梦见当年的事情。”

  她血缘上的父亲，骂她是怪物，还骂她是灾星。

  那件事后，她总觉自己好像真的是灾星，总是给她爱的人带来麻烦和霉运，外婆死于家族病史之外的癌症，金悦迩遭遇意图针对她的霸凌。

  “今晚我给你唱童谣，好吗？”

  李智允觉得大概率没有作用，但无所谓了，她害怕被唠叨。

  “行。”

  等她们结束了日本的工作，回公司的路上，朴黎发给她一个仿妆视频。

  她的照片被全网下架了，很少有人继续讨论照片背后的故事，但她的照片还引发了一个怪异到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热潮。

  有美妆博主似乎发现了特殊的商机，上传了一个伤痕淤青妆容教学视频，点赞转发数上百万，看得李智允露出老头地铁看手机的同款疑惑。

  李智允其实不喜欢长发，因为难以打理，洗头发、吹头发都费时费力。但她依然留了多年的长发，因为长发可以遮住很多东西，比如淤青，比如伤痕，比如表情。

  她曾经闭口不谈的东西，现在成为一种时尚，似乎伤痕和淤青是什么时尚单品一样。

  当天，她再度更新IG，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不要娱乐伤痕，不要美化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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