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期特效和剪辑的环节，李智允就没再参与。她跟着团队拍摄完好几组画报和宣传物料后，就戴着口罩帽子，避开公司楼下的粉丝，坐上停车场的黑车。

  李智允放下随身携带的保温杯，系好安全带，稀奇道：“你竟然考驾照呢？”

  田玖国启动车子，放下手刹，“呐，抽空就去考了。”

  李智允距离成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她羡慕极了：“真好呀，等明年我一定要拿到摩托车的驾照。”

  “摩托车？”

  “嗯，到时候我开车带你兜风呀。”李智允喜欢风声从耳边呼啸的感觉。

  “行，我等你。”田玖国笑着点头。

  关押李智允母亲的女子监狱距离首尔不算近也不算远，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在两人的闲谈中迅速度过。

  但距离目的地越近，李智允变得越沉默寡言。

  田玖国停好车，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李智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想要一个答案，或许它不会如我所愿，但我想要它安抚我摇摆不定的心。”

  这段因为出生就被紧密捆绑在一起的关系，她鼓起勇气，想要一个回答，来结束它的不确定性，无论是继续爱也好，还是恨也罢。

  李智允摘下口罩，刷身份证进入探视室，隔着透明的隔离墙，看着一位女性狱警，将一位面容有些许憔悴柔弱的中年女性带入探视室。

  女性狱警转头，忽然看见电视上和社交平台上经常出现的熟悉面孔，见惯小小探视室里无数爱恨情仇的职业人员，也难掩脸上震惊的神情。

  她好奇地偷偷打量两人，从外形猜测两人的关系。

  但两人长得并不相似，相较李智允优越精致的面容，女犯人显得平平无奇，只有唇边相似的梨涡彰显着她们之间的亲属关系。

  李智允拿起手边的通话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尹兰茹笑得温婉，仿佛人畜无害。因此，常常给李智允一种错觉，如果没有父亲的存在，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性，跟其他母亲没有区别。

  李智允懒得客套，她想要从这段畸形的期待中得到解脱，选择有话直说：“我收到了你的信，但我不想打开，有什么话，你直接跟我说吧。”

  “我在监狱的电视里面，看见你的打歌舞台，上次回归，你的团队得到了好多一位，我写信想要恭喜你。”

  尹兰茹笑着说道：“我跟其他人说你是我的女儿，她们还不信了。”

  尹兰茹若无其事的笑容，看得李智允只觉得陌生和心寒，原来她的母亲从来没觉得道歉，虐待罪入狱，竟然有脸继续以母亲的身份自居。

  “你就没有过一点愧疚吗？”李智允沉默良久，问出那个一直在她心底盘旋的问题。

  “他打我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没有阻止。你发现他出轨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去责怪他，而是把所有的怒火和委屈都发泄在我身上。”

  “你永远都在指责我，因为生育了我，所以你的身材走形，因为我不听他的话，所以他不回家在外面鬼混。”

  “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没有一点惭愧吗？”

  曾经年幼的李智允，真的相信过一切问题都是自己造成的，直到长大后，她才慢慢发现自己一直生活在谎言中，生活在大人不负责的骗局中。

  罪魁祸首尹兰茹却没有丝毫的难过和歉意，她惊讶地问道：“你在怪我吗？你把我送进来，我都还没说你了。”

  直到此刻，李智允才发现，她之前从未认清眼前的女人，她对母亲的期待简直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呵呵。”泪水不自觉地溢出眼眶，李智允丝毫没有察觉滴落的泪珠，她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自己的愚蠢。

  “我不是怪你，我是讨厌你，讨厌是你给了我生命，让我在很长的时间里爱不得，恨不能。”

  李智允不会再在她身上，也不会再在过去的回忆里面，苦苦寻求母爱的痕迹了。

  虽然她的心脏似乎被无数无形的刀子缓缓割开，痛苦得令她呼吸都感到痛苦，但是她终于得到了解脱，爱与恨对她而言都没有了意义。

  尹兰茹表现得似乎是一位无私的母亲，无限包容青春期女儿的叛逆：“智允呀，你是我的女儿，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你讨厌我，我可以理解的。”

  李智允摇头，黑眸如同深夜，看着她的眼神冰冷彻骨：“我曾经需要你，可是你每次都选择放弃我，是因为你觉得我永远都离不开你吗？”

  李智允从没如此看过她，尹兰茹有些慌了：“你在说什么呀？”

  “我在说，妈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妈妈，我不需要你了。”

  在尹兰茹说话前，李智允继续补充：“当然，如果你想要离婚的话，你可以联系我的公司，作为你生育我的酬劳，我会帮你这个忙。”

  “还有，外婆的忌日你记得去看她，你出狱后记得去美国找大姨，大姨带走了外婆的骨灰，外婆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

  尹兰茹本来就对李智允的态度感到慌张，听见她提到的人，瞬间炸毛：“李智允，你这个白眼狼，你跟他们一样，你们凭什么抛弃我？”

  她站起身，面容扭曲，激动地大喊：“你们不能抛弃我。”

  旁边的女狱警立即行动，把她强制压到座椅上：“犯人，冷静些。”

  她拿着通话器，嫉妒扭曲了她的面貌：“你们都更爱姐姐，她比我聪明，比我漂亮，就永远都是被第一个选择的存在。”

  李智允从小就听她抱怨外公外婆的不公平，从儿时她的衣服比姐姐少一件，到离婚时她的父亲只愿意带走姐姐。

  但她从来看不见她姐姐的衣服是被她弄破的，看不见被带走的姐姐必须适应外国完全不同的生存环境。她还看不见外婆悉心培养她才艺的用心良苦，外婆病重，她没来看一眼，她甚至没有参加葬礼。

  尹兰茹年近中年，却活得像个巨婴，她需要一个外形俊朗的丈夫来证明她比她孤身一人的姐姐强，证明她拥有童话般的爱情。她生了一个孩子绑住婚姻，但不想要承担任何责任，即使这个孩子在她眼前被家暴虐待。

  李智允看着她发疯，伪装端庄得体的假面被撕下，是如此的不堪幼稚又自以为是，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人原本就是不值得的。

  “尹兰茹，你没有心，除了你自以为是的爱情，你的心里一无所有，你让我感到恶心。”

  说完，李智允放下通话器，意欲转身离开。

  一墙之隔，尹兰茹大惊失色，她彻底慌了，捶墙大吼：“李智允，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抛弃我。”

  可是隔着透明墙，李智允的身影无情地消失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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