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杜子辰来访
约莫过了两日,东宫未曾传来有刺客的消息,锦画跪坐在白玉砌的地上,凉凉的玉质染上体温,稍微移开便能感受到透进皮肤的凉爽。她一边捣鼓着凤仙花,一边翻看医书,心中些许烦闷终是静不下心。
浅儿上前递明矾,见她心绪不宁,便说了句,“太子殿下就快回来了,听说天盛国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攻下。”
她拿起一片多汁的花瓣覆上双指,嘴里喃喃地应了句“嗯,知道了”外,再无其他。脑海里闪过那封夹在书中的信,哦,不,那尚且不能称作信,她的心上便又是一阵莫名的烦躁。
隐隐约约有鲜红的花汁如露水般顺着手指滑落,浅儿俯下身,细心地擦去指甲外被染红的地方。她一皱眉,看着挥洒出来的花汁,索性拈起还贴在指甲上的花瓣掷在一旁,半干的花瓣待着粘稠,皱巴巴的,偶有一片旋到地上。
恰时,衣儿跑进殿来,那片花瓣正好落在她的唇边。“娘娘,不得了了,碧良媛不听劝阻闯了进来!”
“哐当”一声骤然站起,激动的话脱口而出,“谁准她进来的?!殿外那些侍卫都是饭桶吗?连一个女人都挡不住?!”手一挥,擦到盛花的碗,案上的花汁掀了一地。
烦躁。“奶奶的,天天像只疯狗一样守在殿外就算了,当真以为老娘怕了她?!做的那些个下作事,老娘不挑明还蹬鼻子上脸了,信不信········”余红未褪的指甲,正好出现在殿门的人——却是杜子辰一脸嬉戏地悠然前来。手顿住半空中,余下的话塞进肚子,他怎么来了?
“谁惹得我家画儿发如此大的火?”杜子辰走上前,经过衣儿身畔时两人相视笑了笑。衣儿回应着锦画的意味眼神,道“娘娘,这可不能怪我,都是杜少爷出的主意。”
原来杜子辰化了装,扮成碧灵的样子凭着轻巧的身手躲开侍卫进了凤栩殿,在内殿前被衣儿拦了下来,衣儿死活不肯让扮成碧灵的杜子辰进屋,万般无奈下,杜子辰换回了装束,在衣儿的目瞪口呆中,两人决定索性骗一骗锦画,就干脆称着是碧灵闯了进来。
“杜少爷的化装功夫可真是神奇,那扮相,啧啧,真的没话说。”衣儿喋喋不休地开夸,“刚开始见着的时候,我可是吓了一大跳呢。嘻嘻,娘娘,你吓着没,说是碧良媛的时候········”
“本宫被吓着了,怎么的?难不成衣儿你还想补偿本宫?”看到杜子辰这么光明正大地进殿来,还与自己身边的侍女打成一片心里头便不是滋味,横眉斜眼,指着衣儿道,“本着慈悲为怀的优良品德,本宫赏你喝两顿西北风。”眼睛瞟向杜子辰,嘴里轻轻冷哼。
杜子辰倒是自在,寻了个位翩翩坐下,拾起地上的凤仙花,掐在手中捻了捻,面上仍是一派笑吟吟的样子。
衣儿一听要喝西北风,当即急了,张口欲辨被浅儿拦了下来。两人使着眼色,互通心思。
怎么了?
你惹着小姐了,她可不喜咱们向着外人。
衣儿恹恹地退到一旁,扯着浅儿的衣袖,想着今后定要学学浅儿,再这么下去铁定日日都喝西北风。
气氛一下子严谨起来,锦画站着,也不去搭理杜子辰。前几日他可是差点摔死自己,还有那聒噪的老巫婆,NND,竟然派那么多杀手来解决她,当她真是任人宰割的?
杜子辰开口先说了话,捏起皱干的花瓣,道,“画儿为何不染了?这花颜色艳丽,染出来定是好看极了。”画儿,叫得还真是亲密。
她仍直直地站着,未曾接话,轻声号令殿内所有的侍从都退到殿外,犹豫了一会,终是将浅儿留了下来。
衣儿吃醋地跑出殿,朝着夕颜的居所走去想着要好好教育夕颜不能像她那个半路出家的娘一样待人有不公平的行为。
她坐下,敛起所有的心绪,端起一杯茶细细地茗着。她猜得杜子辰定会前来,只是没料到他会光明正大地前来找自己,难道不怕沈婉知道么?
杜子辰放下手中的花瓣,见她严肃异常的神情,笑了笑,掏出腰间的一记玉笛,放在唇边。“画儿,二哥新学了一首曲子,你听听。”
她抿下一口茶,她可是从来都不知道杜子辰会吹笛,还新学的?老娘连旧曲都没听过。
奏起的竟是宋清佑前几日新弹的曲子《桃花醉》,只是一个是琴声,一个是笛声,音色截然不同,奏出来的效果也完全不一样。宋清佑弹琴时,眼睛是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琴弦,深情款款恍如隔世之殇。而杜子辰则完全不一样,明明奏着曲子,眼睛却狡黠地看着她,仿佛他不是在演奏而是专心在欣赏她一样。
一曲毕,杜子辰手持玉笛,缓缓地走向她。浅儿警觉性地握着袖子里的匕首——黑衣待命殿外,她必须保护好小姐。
“浅儿——”锦画骤然一笑,支开浅儿去斟茶,使着眼色告诉她不可轻举妄动。斟茶的地方就在十米之外,浅儿匆匆走去又匆匆回来。
“二哥,这笛声甚好,只是画儿乃粗鄙之人,不懂欣赏这其中的妙处,还望二哥见谅。”她收回笑容,摆的是端庄疏离的态度。
杜子辰在她的身畔坐了下来,看向茶中漂浮着新叶,神色忧然地说道,“锦画,我们何时竟变得这般生分?”
他说这话的时候,她有过一丝错觉以为他还是那个相见时化装成小厮负气抬轿的杜子辰,随即粲然一笑,“何来生分一说,二哥与我,不是向来亲近吗?”她也早不是那个刚入风朝什么都不懂的杜锦画,半年的时间,已将一切改得面目全非。她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应付这一切。
杜子辰身形一抖,半晌将玉笛掷于案上,“可还是在生二哥的气,怪二哥没能好好保护你?”
“锦画乃敢,不过是二哥与婉姨逗着我玩呢,画儿从未放在心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记忆模糊得都记不大清楚了。只是杜子辰变得分外异常,她说不出哪里怪,可就是觉得不对头。直到,沈婉说出她那荒唐而不顾一切的野心,杜子辰送香雪来宫以及前几天的一幕。
她真真是不敢掉以轻心,杜子辰,她始终看不太清,只能凭着些许言语去猜他的心思。
“你········那日救你之人,你可知他真实身份?”杜子辰这么一问,她摇摇头,自是不能让人看出破绽。一脸的惊讶,“宋清佑,他能有什么真实身份?不过一个乐师罢了。”她停顿,而后又道,“听说是那什么过气儒学大师的徒弟,好端端的怎么就做了乐师呢?不过,功夫倒是不错。”
杜子辰并未如想象中的审视她,反而听着她的言语点了点头,“是了,他不过是个会点功夫的乐师罢了。”
她低头又抿一口茶,耳畔听得杜子辰的声音,“不说其他了,画儿,你自是清楚我此行的目的。”没料到他这么直接,顿地抬头望见他的笑容,眸子漆若纯净透明的夜空。心里头有丝毫动摇,即刻清醒过来:杜锦画,你不能被美色所惑,乱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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