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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三合一


心绪的大起大落下,时归哭到几近昏厥。

  明明阿爹已经很温柔地哄她了,既不计较她这些年的隐瞒,也不猜疑她的身份归属,对她的态度与从前全无两样,一向的耐心又柔和。

  可时归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好不容易才被擦净的脸上,一不留神又晕了一片水渍。

  时序:“……好吧。”

  手边的帕子都被浸透了,这回便只能用他的衣袖来擦拭,可毕竟是外衣,再好的面料,也不比软帕,拂在时归脸上刺刺得疼,总算给了她几分真实感。

  最终,她双手虚虚地搭在阿爹膝头,如幼时那般,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阿归?”时序低头,便见她陷入沉睡。

  他默然片刻,本想离开的,可只稍微一动,蜷在身边的小人就会发出不安的呓语,双眼颤动,仿佛下一刻就能醒来似的,叫时序不得不停下来。

  时序听她梦中呓语,下意识垂首去听,前面的实在含糊听不清楚,但到了后面,则变成了极为清晰的一句呼唤,还有些浅浅地祈求。

  “阿爹,你别不要我……”

  再看时归那张被热气蒸腾得发红的小脸,眼角的泪珠将坠不坠,实在是可怜极了。

  宝贝女儿L都这样可怜了,时序还能怎么办。

  他轻叹一声,很是轻微地动了动身子,将丢在一边的毛毯捡起来,小心搭在时归身上,又掖紧上下所有角落。

  随后他一手落在时归肩头,一手护在她身后,轻轻拍抚着,复将脊背靠到床边板上,缓缓合上了双目。

  看他的模样,是要这样过一夜了。

  半个时辰后,雪烟和云池无声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可不等她们开[kou],时序就睁开了眼睛,抬手示意她们噤声,而后只动了嘴型——

  “去搬一床被子来,将阿归夜里会用到的东西都备到跟前儿L来,你们轮流守一夜吧。”

  两人俯身应是,很快便将时序要的东西取了来。

  那床被子同样落到了时归身上,雪烟[yu]给时序也添一床,可被时序以会压到女儿L为由拒绝了。

  好在小阁楼里本就烧着地龙,雪烟又叫人搬了两只火炉来,关紧了门窗后,也不会觉得冷。

  子时一到,漆黑的夜空为璀璨的烟花所照亮。

  时序将掌心扣在时归耳朵上,为她掩去窗外的爆竹声,而外面的下人虽是得了叮嘱,可毕竟新年,难免低声道一声欢喜,然后才匆匆擦肩而过。

  时序听着外面轻微的说话声,并没有产生诸如不悦的心情,他只是透过窗子看着苍穹中的花束,直至最后一朵烟花也散去后,方收回视线。

  他望着时归恬静的睡颜,笑说了一声:“新年快乐,阿归。”

  他依稀记得女儿L只小小一团的时候,因幼时吃得不好,又矮又瘦,只要一只手就能包住她的两个拳头。

  怎么一晃

  眼,女儿L就十四岁了呢?

  这长大得也太快了。

  一夜无话。

  第一天,时序是在一声饱含惊悸的叫喊声中醒来的。

  雪烟和云池天亮时就出去了,顺便将窗子开了一条缝,也散一散积了一整夜的闷热。

  也不知时归是梦到了什么,大喊一声“阿爹”后,就猛地坐了起来,面带慌张,下意识去找让她产生这些情绪的人,可只是一抬头,她就看见了紧挨着旁边的阿爹。

  这一刻,她的动作快过大脑,又猛一下子撞过去。

  坐了一整夜,更别说腿上还压了一颗脑袋的重量,时序正是腿脚酸胀的时候,一动也动弹不得。

  如今又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饶是他再能忍,也无可避免地轻嘶一声,难耐地紧了眉头。

  “阿爹?”时归抬头看过来。

  时序没有办法,在她腰间轻轻推了一下,继而道:“没事,就是腿麻了,阿归先起来可好?”

  时归双目微睁,反应过来后,瞬间从他身上弹开,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阿爹……是守了我一整晚吗?”

  时序用力按揉着腰部麻痹的肌[rou],闻言一挑眉:“阿归觉得呢?”

  哪里还用多问,只消看上一眼就知道了。

  时归四下里看了一遍,就见自己身上搭了毛毯和棉被,而阿爹还是昨天她睡前的姿势,板正的衣衫只腿上有些褶皱,另解开了最上面的一排纽扣。

  时归羞赧,张了张[kou],想说感谢,可又觉得感谢的话太过生疏了些,遂也不多言了。

  她动了动指尖,膝行向前两步,默默将手按在阿爹小腿上,试图帮忙缓解一下过夜的酸胀。

  但她实际并没有缓解腿脚不适的经验,便是帮忙按揉,于时序也只是难挨更多一些。

  时序的面容一度变得扭曲,几次想开[kou]让她停下。

  可一见到时归那张忐忑不安的面孔,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算了,忍着吧。

  到头来,反是听见动静进来的雪烟和云池将他从时归手下解救出来。

  听她们两人提及,时归才想起来:“哎呀,今年都是新一年了!”

  雪烟和云池两人微微一笑,一齐给上面的两位主子见了礼,又说过吉祥话,得了时序的赏赐后才离去。

  不一会儿L功夫,屋里就只剩父女两人。

  时归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怎的,跪坐在离时序最远的角落里,低着头,苦着脸,小声抱怨道:“都怪阿爹,非要说赵思钰的事,竟连年夜饭和守岁都耽搁了。”

  时序似笑非笑:“又不怕我不要你了?”

  “啊……”时归身体一僵,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眼,有些不确定道,“阿爹会吗?”

  “阿归觉得呢?”

  “我觉得……那肯定不能。”时归再次嘀咕,“阿爹都说了,舍不得我,那必然不会残忍丢掉我的。”

  “我是阿爹的女儿

  L,就该跟阿爹在一起。”

  虽然她这样说着,但为了心安,她还是蹭了过去,拉住了阿爹的一根手指,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了。

  时序也只是嘴上逗弄两句,见她确实害怕,自不会总在她的痛处上反复,略一沉吟,转话其他。

  “阿归可还记得,昨天晚上都说了些什么?”

  时归沉默了一会儿L,这才小幅度点了点头。

  而时序则变了一个姿势,看上去不复昨晚的放松。

  他说道:“我记得阿归说,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而这本书的主角就是你曾救助过的祁相夷,还有我,乃是与祁相夷作对最严重的……反派。”

  他将最后两个字在嘴里绕了好几遍,不得不承认,这个词语描绘得实在[jing]准极了。

  昨晚时归哭着说:“阿爹明明那样好,或许偶尔会苛刻了些,可怎么会残害忠良呢?阿爹之前还救过无辜的大臣,跟书里的一点都不一样……”

  与时归的盲目维护不同,时序对自己的秉[xing]更为清楚一些,他虽没见过时归所说的那本书,但只从她的寥寥数语中,就领悟了书中掌印一切行径的缘由。

  ——那本书里的掌印与他可不一样。

  书里的掌印孑然一身,既无亲眷,又无友人,看似位高权重,实际寂寥孤独,经历惨无人道的宫刑后,无人能排解他的苦痛,也无人能转移他的注意,经年压抑下,心[xing]还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没有在乎的人,也没有在乎的事,又常受人轻视,这般情况下,只是玩弄权势,而没有做出什么通敌叛国的大罪,或许已经是他在隐忍克制了。

  不像时序,虽同样早年遭难,又丧父丧母丧妻,可他有一个视如珍宝的女儿L,越珍视,越小心,越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无论是来自世人的,还是来自后世的。

  时序可以受人唾弃,也可以遗臭万年,可他不能接受女儿L受他的牵连,为百姓所不齿,更不能接受百年之后,史书上于她的描述,乃是[jian]宦之女。

  哪怕只是为了女儿L,他也要避免恶贯满盈,更甚至适时出手救下一些人,博得他们的感激。

  昨晚时归说:“……掌印得知曾有一女后,便抛下了京中的一切,不顾正在风[kou][lang]尖,直接寻了过去,然等真正寻到了,只余乱葬岗的一堆枯骨。”

  “等掌印处理完女儿L的尸骨后,京城事态便完全失控了,饶是掌印权势滔天,也难以扭转困局,终败于主角之手,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时序如今再想,反觉得书中掌印落败,并不一定是因为主角等人的连诀弹劾,而是因他见了女儿L尸骨,回顾半生,再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心气。

  权势于他,不过消磨无聊时光的一种手段,可有可无,着实没什么好在意的。

  妻女皆无,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于是便有了他回京后的束手就擒,眼睁睁看着司礼监倒台,而他与手下一众爪牙,也消于世间。

  这诸多想法,时序

  并不会说给时归听。

  他只是有些好奇:“阿归如何就能保证,你所谓书中的剧情,就一定会发生呢?”

  “因为,已经有很多事情都发生过了。”

  时归说:“像大公主远嫁北地,像我十三岁时流落富商之手的劫难,前面改变了那么多,但还是发生了。”

  “不过也有不同。”

  时归将她这些年探得的认知一一说给阿爹听,与赵思钰的供词串联在一起,彻底打消了时序的最后一丝疑虑。

  时序仰面感慨:“大千世界,果真是无奇不有。”

  穿越,重生。

  但凡不是时归说,他绝对不会相信。

  既然赵思钰和时归都说了有关未来的事,又在很大程度上有着重叠,那时序就不得不提起重视了。

  昨晚时归情绪不好,讲的故事也是断断续续,更多的视角还是落在她自己和阿爹身上,对朝中的变化倒是少有提及,还是会影响到阿爹的事件。

  现在两人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接下来便由时序引导着,叫她重新顺了一遍时间线,又记了几个重大事件发生的时间节点,虽不一定与时序有关,但也能作为他印证故事真假的凭证和依据。

  这个时候,就难免会提及到祁相夷了。

  提到祁相夷,父女俩难得有了分歧。

  时序说:“其实我是觉得,祁相夷此人,杀了最好,人都没了,哪还有以后的首辅,如此便能一劳永逸。”

  “可是,他也不是坏人呀……”时归嘀嘀咕咕道,“赵思钰就是一个小人、恶人!稍微有了一点权力,就肆意压榨下面的人,最后还要倒打一耙,自私自利至极,这样的坏人才该杀,省得留他[ri]后作恶了。”

  “可相夷……我是说祁相夷,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除了会与阿爹作对以外,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百姓,都无可指摘,他心有公正,为人也正派,罪不至死的。”

  “而且我之前还救过他,有没有可能,[ri]后他看在救命之恩上,就不再与阿爹作对了呢?”

  祁相夷与赵思钰,都与时序处在对立面,赵思钰是该杀该死,可祁相夷就变成好人好官了。

  虽然时归肯定说过,她对祁相夷没有超脱男女的心思,可自她遇见对方后,无一句不是维护。

  时序面[se]难辨,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阿归对那祁相夷……当真没有心思?”

  “哈?”时归眨了眨眼,回神后瞬间羞愤,“阿爹!我们在说正事呢!你又胡乱说什么!”

  “我跟祁相夷没有关系,一丁点儿L也没有!”说着,她双臂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皱着脸,不恰当比喻道,“我就是跟、就是跟……就是跟太子殿下有什么,也不可能跟祁相夷有什么的!”

  时序:“……”

  他的音调不可抑制地变了:“跟太子有什么——”

  时归:“……”

  她累了。

  她一跃上前,捧住阿爹的脑袋左右晃了晃,

  一边晃一边愤愤道:“阿爹总说我脑子进了水,我看阿爹才是脑子进了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话是如此,时序却无法放松警惕。

  他甚至有了与时归彻夜畅谈的打算,一定要细细告诫她,跟认识不久的男人有牵扯,是没什么好结果的。

  跟皇室的男人有牵扯,那更是没什么好下场。

  咱就说,家里有钱有势,养几个好拿捏的面首不好吗?颜[se]又好看,还会哄人开心。

  不比那什么祁相夷、太子好上千百倍。

  一时间,时序面[se]变化不定,勉强忍住嘴上没说,可心里已经有了成算,暗暗决定,一会儿L就去准备着。

  因有了这个意外,两人也忘了刚刚说到哪里。

  时序说:“待我再去审问赵思钰一回,随后拿回供词来,阿归再对照着瞧瞧,看看哪里还有出入。”

  “至于其他的,阿归不也说了,那些事发生还要有好几年时间,并不急于一时。”

  “再不济了,我既已清楚作恶的下场,之后行事肯定会更加小心谨慎些,不给旁人弹劾的机会。”

  时归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等阿爹也变成人人称道的好官了,那就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弹劾了,正相反,阿爹该受人敬仰才是。”

  时序:“……”

  他总觉得,女儿L对他是有什么误解。

  好官……这个词语,还能与他扯上关系吗?

  时序甩了甩头,将那些莫名的思绪散出去。

  新年第一天,时序也不得清闲。

  赵思钰已经被审讯过一次,该吐露的基本吐露得差不多了,再一次审问,也不过是与他确认些细节。

  又因涉及到[ri]后之事,整个审讯过程,只时序一人在场,那各式各样的刑具,也全要由他[cao]手。

  赵思钰昏了一次又一次,审到最后,连冰凉的盐水也无法让他醒来,站在他身前的时序已沾了一身血腥,眉目含煞,一身的冷然煞意。

  在确定赵思钰再也说不出什么新鲜事后,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刑具,看也不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宗卷就往外走,出门看见守在门[kou]的时一时一后,面无表情吩咐一句:“杀。”

  时一时一不会多问一句,转身就入了牢狱。

  等他们再出来时,手上则多了一具逐渐变冷的尸体,尸体遭了重刑,面容皆毁,浑身再没有一块好的皮[rou]。

  偏他已无亲眷在世,就是离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不过是京郊的乱葬岗中,再多一具无人认领的烂[rou]。

  要说与阿爹说开,对于时归实在是好处多多。

  旁的不说,只在人手调动和信息搜集上,时序就比她高出一大截去,好多她费尽心思才能得知的消息,于时序不过张[kou]问一句的事。

  而事关[ri]后的大事,她也终于有了一个能商量的人。

  甚至她再也不需要自己想办法、拿主意

  ,只要点出她觉得重要的时间来,阿爹自会摆平一切。

  时序跟她说:“往后的[ri]子里,阿归只要快快乐乐就好,余下的事,都有阿爹在呢。”

  不知怎的,时归鼻尖一涩,好不容易才压下去。

  除了这些以外,对于祁相夷的应对方法,两人争论许久后,终于勉强达成了一致。

  时序将派出暗卫,此后常伴祁相夷左右,监控他的一切行为,但有不对,就直接将人拿回来。

  时归则道:“那只是监视哦!若祁相夷只是正常做事正常参加科考,阿爹不能阻拦,也不能给他使绊子。”

  “可以。”

  几[ri]后,从北疆遣返回的威武镖局的人也抵达京城,因涉及北地,也算与剧情有关,时序就接手了过来。

  时归正愁不知怎么处理,闻言顿是大喜。

  “那我给茵姐姐防身的工巧还要送吗?”

  “送吧。”时序思考片刻,“尽快备齐,等年关过了我就点人过去一趟,连着你那些东西一起带上。”

  “这么快!”时归惊呼,又很快说,“我知道了,我这便去找师傅们催一催,阿爹千万等我!”

  望着她跑远的背影,时序摩挲着座椅把手。

  想到年前探子来报,信中提及,独孤部落发生政变,多亏摄政王及时赶回,方没有出现大差错,但族人不知晓的是,幼王在政变中受惊,自醒后就失了神志,从此言行彻底如同痴儿L,再无独立行走的能力。

  此消息传回,则是周兰茵请求朝中援助,她想保住幼王手中仅存的一些权力,以王后身份接手。

  且不说从摄政王手中夺权的难度,仅是她想以王后之身[cha]手族务,便注定困难重重。

  皇帝见信后直呼不可能,第一反应就是想法让周兰茵打消这一念头,而同在场的时序与太子皆未应答。

  虽不知太子是何打算,但经过与时归的[jiao]谈,时序已经准备给周兰茵派些得力人手,加之在北疆行监军之职的时五时六,必要之时,直接暗杀摄政王,以强硬兵力,直接接管整个独孤部落,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就是下下之策了。

  ……

  [chun]去秋来,寒来暑往,又是一年过去。

  京南林宅的一间小院里,正值晌午,婢女们正靠在门[kou]小憩,屋里同样寂静无声。

  没人知晓京南何时多了一座姓林的宅子,就像也没人知晓,如何大周多了一户姓林的富商。

  此林姓富商从未在人前露过面,可这并妨碍其在大周的商业版图上闯出一片天地,从南到北,从[cao]原到海上,从京城到小镇,皆有林氏的身影在。

  也只有极少的人知晓,常被林家商铺中的掌柜们称作主人的七娘子,其实有另一个名字——

  时归。

  当年被时序买来讨女儿L欢心的京南新宅,在去年年底终于挂上了牌匾,用的便是杨一丫的姓氏。

  而杨府挂上牌匾后,与之前其实并无太大不同,只

  是婢女下人又增多了些,素[ri]的打扫也变得勤快了些。

  究其原因,自然是因为小主子过来的次数变多了。

  就如今[ri],小主子大清早就过来,至今不曾出来。

  走进屋里,只见堂内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气,细碎的[ri]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木,将屋里映得暖洋洋的。

  屋内一应摆设,皆极尽奢靡富贵,梁上描金,壁上砌玉,随便一个珐琅花瓶,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存在。

  而近[ri]来在京城甚是流行的西洋琉璃器,在这间屋里更是随处可见,瞧它们的放置位置,反不怎么上心。

  等绕过屏风进到内里,却见里间更是繁华,繁复的帘幕都是用一颗颗饱满硕大的珍珠串联而成的,更别说顶上的梁木、足下的地砖,比之皇宫也不逊[se]。

  拔步床边的宝罗帐将坠不坠,用银丝绣满了[ju]花海棠,两个婢女坐在脚踏上,无声摇着风扇,为床上的人散去初夏的微热。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从睡梦中醒来。

  “什么时辰了?()”声音里还带着刚醒时的惺忪和柔软。

  而这边的婢女已[shu]知小主子的脾[xing],见她发问,一边回答着,一边赶紧端了一盏凉茶来:已经未时末了,主子可要起来了??()”

  “要起的。”时归醒了醒神,从床上坐起来,先是将那凉茶一饮而尽,而后感到些许闷热,便解了一截扣子。

  她今[ri]换了一身大红穿花短袄,身下是一件牡丹缠枝蓝[se]马面裙,发丝松松垮垮地散在脑后,到底是午睡后[jing]神倦怠,很快又躺了下去,靠在床头,双目放空。

  一年时间,她的身体开始快速[chou]条,眉眼也一点点地舒展开,兼顾了时序与杨一丫的优势,哪怕不施粉黛,也能看出极好的颜[se],随便走到哪里,都是极惹眼的存在。

  时归十五岁了,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貌美大方。

  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时归尚没有体会到被家家户户求亲的烦恼,先是被阿爹给惹烦了。

  她也不想放着舒舒服服的家里不住,反而隔三差五往林府跑,但要是不跑——

  阿爹也太过分了!

  想到她今[ri]一大早所经历的,时归脸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她还是气鼓鼓的,拍拍脸颊,半天冷静不下来。

  自打去年过了年,她与阿爹说开有关书中剧情的事情后,她很是悠闲了一阵子,所有与[ri]后有关的人与事,皆有阿爹帮她周全,实在轻松极了。

  直到年关过去,各地的生意忙了起来,阿爹以她一人[cao]劳太过为由,接连给她送了七八个下人来,这七八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一个个各有特[se],时归本身不敏感,只觉得他们都长得不错,却也没多想。

  这几人自身还青涩着,于生意上虽不算生疏,但也着实算不上什么[shu]手,光是教导他们上手,时归就用了两三月时间,也幸好两三月后,他们都当起用。

  若情况一直维持,那也就没什么了。

  谁知今年她过了十五,眼看着就要

  ()  及笄,这七八人却一致开始蠢蠢[yu]动起来,包括但不限于——()

  接送她出门回家,给她准备各种当季的鲜花,[ri]夜在她眼前献殷勤……直至月初,竟有两人脱光了身子,直接跪在了她房里等着!

  ?本作者画三[chun]提醒您最全的《穿为[yin]冷掌印的亲闺女》尽在[],域名[(()

  时归当场就疯了。

  也不知两个少年人,如何会比她一个女孩子还苗条纤细,两人一个[jing]壮一个妩媚,却都是柔若无骨,攀上来一开[kou]便是:“奴家……”

  “闭嘴啊!”时归的声音都吓劈了叉。

  救命!她瞎了!她不干净了!

  时归气得不行,转身就去找阿爹告状。

  她本意是想让阿爹把这几人打发走的,谁知时序听完她的抱怨后,只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接下来一句话,彻底让她傻眼了。

  时序问:“这都一年多了,他们还没伺候上你?”

  “啊哈?什、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骂他们几个没用罢了。”时序[bo]澜不惊道,“当初我找这几人,原本就是给你房里准备的。”

  “这不阿归也一年年长大了,难免会动些心思,我便想着,与其等你到外面招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倒不如提前给你备些干净的,用起来也安心。”

  “阿归放心,这几人的身世来历都是我亲自挑选过的,个个身家清白,对你也忠心听话,收进房里也好,不过阿归若是都不喜欢,也无妨,你重新再挑就是。”

  “这样说起来,单西厢那个小阁楼是不是放不下这么些人?不然我再给你拨两个院子吧。”

  时归:“……”

  时归:“……”

  时归:“……”

  啊啊啊!是谁!是谁占了她爹的身子,说出这么些恬不知耻的话来!肯定不会是她亲爹!

  时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身就从书房跑了出去。

  那两个脱光了衣裳跪在她屋里的人,被她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可便是屋里空[dang]了,她还是觉得处处不干净。

  随后她又叫来雪烟和云池,将里里外外打扫了两三遍,又熏了足足一把的熏香,这才勉强除去心底的嘀咕。

  然等她跟雪烟和云池说起这事来。

  “……不会,你们也是早就知道的吧?”

  不光是雪烟和云池,其实整个时府的人都知晓,大人给小主子挑的那几个少年,本就是给小主子房里准备的。

  也不知道是那几个少年不争气,还是小主子尚没有开窍,这都一年了,还[ri][ri]做着管账查账的活儿L。

  也是听了下人的编排,才有了那两人脱光衣裳,在屋里跪等的举动。

  时归:“……”这个家,已经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了。

  因为这出意外,时归直接离家出走,一[kou]气跑去了京郊的山庄,待了足足半个月才回去。

  本以为阿爹怎么也要与她道歉的,谁知道她离家出走半个月,阿爹没找也就算了,还把她的西厢给扩了一倍,添了好几间屋子,都不是寻常下人的摆设。

  ()  时归实在是生不起气来了。

  因心里膈应,即便那几个少年已经开始得用,她还是全都遣散了去,又命人把他们带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在她眼前出现。

  之后她便忙于找寻新的人手,谁知没过两[ri],她再回家时,却发现西厢再一次热闹起来。

  原是前阵子新添的那几间屋里都住了人。

  还都是男的。

  望着那一排高矮老少不一的男人,时归面无表情从他们身边走过,打定了主意装作看不见。

  然一夜平静后,等待她的,是跪了一门[kou]的男人。

  好歹他们还知道点廉耻,脱也是只脱了上衣,下面还穿着亵裤,不至于让时归再一次眼瞎。

  但就算这样,她还是受不了了。

  这不,就逃来了林宅。

  清早的记忆再次袭击过来,时归整个人都清凉了。

  她双目无神,忍不住迁怒道:“从今天开始,府上不允许有任何男[xing]出现在我面前,一经出现,全部赶出去!太监也不行!()”

  啊这……是。?()_[(()”

  真是疯了。

  不是她疯了,就是阿爹疯了。

  毕竟是闺中之事,便是时归能忍着羞耻与阿爹说,可时序也是不肯听的,他只管把人挑出来送过去,至于剩下的,时归是否会收,又是否会做什么,他则一概不管了。

  甚至为了避免女儿L害羞,他大早送完人后,还贴心地出了府,又让雪烟传话,说接下来三天他都不回来了。

  这叫时归想找人控诉都做不到,又不想回西厢,索[xing]连家也不回了,决定直接在林府住下来。

  下午时,司礼监来了一个太监。

  想到小主子的吩咐,婢女们拿不准是否让他进去。

  最后还是太监拿出了腰牌,方得以与时归见面。

  而他带来的消息,也让时归从恍惚中挣脱出来,自行打破了不许男人出现在她面前的决定。

  太监说:“大人命奴婢给小主子传话,说姓祁的已经到瑞城了,若无意外,最迟后[ri]就能抵达京城。”

  能让时序注意的,又姓祁的,只能是祁相夷了。

  今年开年皇帝生了一场大病,为此直接将科举推迟了两月,算算[ri]子,今年会试就在下月月中,而祁相夷正是这一届考生,上京也属正常。

  司礼监的人在他身边监视一年之久,送回来无数消息,都与时归等人无关,直至这回上京,一来是他入朝的起点,一来时归也怕与他撞见。

  毕竟……当初她是以林七娘子的身份与之相[jiao]的。

  时归沉吟片刻:“我知道了,麻烦公公转告阿爹,就说我会注意的,等处理完手上这批事,就回家住着,尽量不与其碰面。”

  “啊对了——”她皱起眉头,“麻烦公公再跟阿爹说一声,就说、就说,不要再乱给我送人了,我不需要!”

  太监微微躬身:“是,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与此同

  ()  时,司礼监。

  时序从衙门出来时,正与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碰见。

  他一怔后,敷衍地行了个礼:“殿下。()”

  只见在他对面站着的,正是周璟承,且看他的姿态,分明是特意等在司礼监外的。

  自那年他与时序挑明心意后,时序对他彻底没了好脸[se],能在朝中不与他针锋相对,都是百般忍耐的结果了。

  朝臣们一个个都是人[jing],自然就看出了两人的不合,原以为掌印与太子起嫌隙,必将掀起一场朝堂争斗的,谁知两人不合归不合,于政见上却依旧统一。

  就连皇帝皇后都为此惊奇,皇帝两边都试探过,还与时序问了好几回:太子可是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公公不悦了?朕怎么瞧着,公公与太子似有生疏了。?()_[(()”

  时序滴水不漏地回答了过去,转头就是一句:“臣观太子已到了成亲的年纪,储君无嗣,于朝廷实无益处,不知陛下可有打算为殿下立太子妃?”

  说起这个,皇帝也是头疼:“朕自然知晓,只朕与皇后都与太子提过好几回,他回回都说已有心仪之人,可问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了,他又什么也不肯说了。”

  “公公你说,朕与皇后也非那等迂腐之人,不管太子看重的姑娘身世如何,总不会拒绝了去,他何必防着我们,这么一年年拖下去,可真是……哎!”

  听到这里,时序差点儿L没藏住眼底的杀意。

  自此之后,时序处处避着太子,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哪[ri]忍耐不住,若做出弑君的行为就不好了。

  谁知他避着还不行,太子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时序根本不[yu]与他多言,问候一句后,转身就要告辞,可没等走两步,就又被太子唤住。

  周璟承挥手让左右侍从都退下,也知晓掌印不愿意看见他,直言道:“孤听说,公公前几[ri]又寻了些少年郎?”

  时序面[se]一冷:“是又如何,与太子可有干系?”

  周璟承默然,缓缓道:“或与孤并无干系,只是孤还听说,公公接连寻了两批人,前一批不久前刚被赶出去,这一批刚送去,阿归就搬去了京南住,想来是这些人都不合心意,这才离开家里的吧?”

  时序的面[se]更冷了。

  周璟承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在意,继续说:“孤此番前来,并非是与公公争执,只是想着与公公说一声。”

  “如今时归也大了,多半也有了自己的主意,此后孤再与之接触,也没了诱骗的嫌疑,总不会再让公公记恨了去,公公您说呢?”

  时序沉默不下去了:“太子此话何意?”

  周璟承稍一欠身:“孤只是新得了一批摆件儿L,虽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却也做工[jing]巧,准备给阿归送过去,也不知阿归是否会喜欢。”

  “若不喜欢也没关系,等下次换成她喜欢的就是。”

  “孤记得之前公公问过一次,问孤中意阿归哪里,如今孤却是有了答案,孤中意她……”

  “闭嘴吧!”这一刻,时序终于体会到了时归见到那一屋子男人的心情。

  好在周璟承也无意激怒他,闻言歉意地笑了笑,之后也就不言语了。

  他侧开身子:“公公似还有事务要忙,孤就不耽搁公公时间了,公公请——”

  有那么一瞬间,时序是真想上前抹了他的脖子。

  可不说这边有多少侍卫守着,就是太子本身,也是[jing]于武艺的,躲过他的刀剑全无问题。

  可听听,太子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与之接触?没了诱骗的嫌疑?

  合着阿归长大了,你太子就能明目张胆地追求了?

  时序快步从他身边离去,经过时,忍不住飞去一个眼刀,同时冷哼一声:“殿下近来可是没休息好,怎青天白[ri]的还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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