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我有一张和您某位故人很相似的脸吗？”

  此言一出，空气刹那间凝滞。

  杯子上的热气在顾温的眼镜上生成薄薄的一层雾气，将顾温此刻的神情掩了个一干二净。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瓷杯的杯身，再开口时，尾音上扬，带着几分笑意地耐心解释道：“喝醉了说的话，算不得数的。不过是我酒后失言而已，抱歉让你误会了。”

  说罢，顾温伸手拿起桌上那份称得上是完美的简历，浏览了一遍之后，又将它放回桌子上，露出个客气的笑容，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和阿夜谈事去了。”

  “对了，”他起身走了几步之后回头，“我想了想，既然阿夜对你的工作很满意，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重新回到你原来的岗位去。”

  【坏了，玩脱了，又回到起点去了。】

  生活不易，游游叹气。

  沈闲醉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心理波动，她低头看向自己手机里最新的一条录像——

  西装松松垮垮敞开的青年哼哼唧唧地窝在沙发上，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身边的离镜头近一些的另一个人，嘴还一张一合的，不知再跟对方说着什么。那离镜头近的青年似乎对他说的话很是无奈，敷衍地应了几句之后，伸手关掉了录像。

  顾温对她的态度实在奇怪。

  沈闲醉想，也许在弄清楚顾温和那位与自己外貌很是相似的白月光之间的爱恨纠葛之后，她才好对症下药，找到任务的突破点。

  毕竟就算被人当成替身，那也得知道正主究竟是什么样子才好继续演下去啊。

  顾凛夜心情复杂地抱着洗好的水果篮站在墙角。

  他哥有白月光。

  他哥的白月光还和沈闲醉长得很像。

  沈闲醉？

  顾凛夜努力在脑海里想象了一遍沈闲醉女装的样子。

  应该……挺好看的吧。

  只是，就算这两人长得再怎么像，性别不同，要怎么才能代进去？

  顾凛夜甚至开始怀疑起他哥的白月光究竟是男是女。

  他正纠结着，小腿处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顾凛夜抬头，就见顾温抱着手臂站在他面前，“还学会偷听了？”

  陡然一下看到顾温的脸，顾凛夜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南溯远就算了。

  他哥如果也是的话……

  顾凛夜感觉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要喜欢什么样的人的自由。

  他只不过是一时震惊，觉得这个世界都特么虚幻起来了罢了。

  毕竟任谁遇到明明前一段时间还兴致勃勃地拉着你炫耀他新加的漂亮女孩的联系方式，结果一转眼就指着个“男人”，含羞带怯地告诉你，说自己好像喜欢上对方了这种事都会忍不住抓狂的。

  ……

  顾温见他今天举止格外怪异，收起笑容，上前一步：“你没事吧……”

  他话还没说完，顾凛夜已然后退了好几步，他咽了咽口水：“哥，我好像还有事，先、先走了啊。”

  反正他今天来就是想跟顾温说清楚沈闲醉的事，现在他哥都让沈闲醉重新给他当保镖了，顾凛夜自然也就没什么要和顾温说的了。

  顾凛夜小跑了两步，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调了个头，跑到客厅里拉住沈闲醉的手腕。

  这家伙太呆了，他不主动朝她走的话，她就只会像个笨蛋似的守在原地，一步也不会迈。

  他一边朝外走，一边冲顾温挥挥手：“人我也带走了啊。”

  擦肩而过的瞬间，顾温眸子暗了暗。眼神控制不住地落在沈闲醉的脸上。

  他酒品很好，从不胡说八道。

  另一边的两人一路无言，顾凛夜心不在焉地撑着下巴，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闲醉向来习惯安静。

  因此也没觉得车里的气氛有什么奇怪的。

  反倒是前排的司机，被车里沉默的气氛整得有些尴尬，浑身不自在起来。他眼神慢慢地瞟向歌单，试图用音乐来缓和一下氛围。

  于是乎，上一秒还放着舒缓忧郁的小提琴曲倏地被一阵直冲天灵盖的欢快的锣鼓声代替，吓得顾凛夜胳膊都险些没撑住，向前趔趄了一下。

  沈闲醉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待他重新找回平衡后，刚想松手，谁知顾凛夜顺势抓住她的胳膊，眼里隐隐藏着几分期待地问道：

  “我可以问你一个有点不太礼貌的问题吗？”

  在得到沈闲醉的许可后，他问：

  “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

  “有。”

  沈闲醉答得干脆利落，顶着他七分震惊，两分茫然，还有一分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的神色，她坚定开口：“凡事皆有可能。”

  顾凛夜：……

  “不要可能。再答一次。”

  沈闲醉原是想说这些对她而言都没差来着的，奈何对方盯着她的眼神太过炙热，再加上他这段时间似乎都没睡好，眼下带着乌青，眼尾也好像带着些红意，疲倦感冲淡了他平日里带着的锋芒，整个人都像是要碎掉了一般。

  沈闲醉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还是决定说个最不易刺激他的——“……可以接受。”

  ！！

  【宿……宿主，我怎么感觉这下他真的要碎掉了。】

  沈闲醉：“……你怎么了？”

  顾凛夜飞速收回拉着沈闲醉胳膊的手，瑟瑟发抖地把自己缩在角落里。

  他声音带着几分崩溃：“你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沈闲醉主打一个不理解但尊重。

  应了一声之后，还贴心地朝着远离顾凛夜的方向挪了挪位置。

  车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就连前面的司机大叔都默默把音乐关掉了。

  顾凛夜感觉这几天的思绪一直都是一团乱麻的状态，怎么理也理不清。尤其是刚刚沈闲醉说话之后，他感觉脑子更是一片混沌，乱得不行。

  心里躁动不安，手脚冰凉，头痛欲裂，感觉呼吸都不畅了起来。

  而那个家伙呢？

  顾凛夜扭头想去看她的反应。

  咦？

  人呢？

  他晕乎乎地挣扎起来。

  下一秒，他那一侧的车门被人拉开，熟悉的人影站在灯光下。

  她俯身对他说了一句失礼，随后，顾凛夜感觉整个人都悬空起来。

  她抱着他，稳稳当当地朝着家里走去。

  “您好像发烧了。”

  迷迷糊糊间，耳边传来她的声音。

  “啊，原来是因为发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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