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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烈日下的长安


狄仁杰听了温柔的话之后,脑子有些凌乱,不过,他最后还是认可了温柔说的,自家的孩子最珍贵的理论。

        这样的说法虽然跟易牙把自己孩子蒸熟了请诸侯吃有一些不太一样。

        也跟赵氏孤儿里面的忠义之士程婴拿自己儿子替赵武去死也不一样,虽然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呢,当他看到云初拿着手帕替自己几个孩子擦拭脑门上的汗珠时候,他还是认为学温柔的做法比较好。

        毕竟,别人家的孩子那里有自己的孩子好。

        自己的命自己做主最好。

        跟云初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之后,心智坚如磐石的狄仁杰都觉得自己变了好多。

        其中最重要的变化就是对「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产生了老大的疑问。

        问题是如果不相信这些,狄仁杰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啥,反正他对漫天的神佛是没有半分敬畏之心的。

        没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后,君子之心是不用提了,更不要说什么养吾浩然正气这样的远大理想了。

        狄仁杰觉得这是一个大问题,需要跟云初,温柔好好地商讨一下,毕竟,人生总该有一些信仰才好,要不然跟野人似的,不太好。

        万年县的地牢里微风习习,外边燥热的风吹进地牢之后跟里面的阴寒之气混合后,就变得极为温和。

        李思昨夜就没有睡好,在监牢里睡了一上午之后终于睡醒了,迷迷湖湖的坐起来,瞅瞅周围陌生,且恐怖的环境,第一时间就张嘴叫了起来。

        「啊——」才惨叫了一半,声音都没有扩张到最大,就看到云初的背影,李思立刻停止了惨叫,也不害怕了,从怀里掏出一面小小的铜镜,看看自己的模样,觉得妆容还过得去,就一把将云锦从毯子底下拉起来。

        云锦正是贪睡的时候,自然不理睬她,翻个身就继续睡了,李思没办法,只好蹑手蹑脚的从监牢里走出来,随即就趴在云初的背上,看他在干啥。

        小姑娘已经十二岁了,身高随了李治武媚两口子,再加上在云家每日里牛乳,豆浆的不断,让这个十二岁的孩子的身高已经快要追上虞修容了。

        只是这个孩子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公主身份,认命般的把自己当云府的小娘子,就连娜哈趴云初后背的本事都学去了,只不过,云初总是对她不理不睬的,不像娜哈趴云初后背的时候他随便抓着胳膊就给丢出去。

        见云初依旧在写字,李思就松开云初的脖子瞅着正在看她的温柔道:「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温柔澹然的道:「一个大唐正牌公主,非要藏在云家的小院子里把自己当寻常人家的小娘子,你亏不亏啊?」

        李思道:「母后生了一个小公主,名字叫太平公主,天下太平的太平,起了这样封号的公主,注定就是皇家的骄傲。

        我是安定公主,安定的意思就是待在一个地方不要动弹,最好跟死人一样,我还问过崔师傅了,崔师傅说安定这样的封号一般都是给死孩子准备的。」

        温柔艰难的笑道:「可是你活得风生水起的,昨日还听云初说你开始认真练棒子了。」

        李思笑眯眯的道:「我是云家小娘子,当然要练习棒子,以后谁要是惹我,我就用棒子打他。」

        躺在最里边如同一座肉山一般的狄仁杰睁开一只眼睛冷哼一声道:「以后,最好不要说你是云氏的小娘子,小心你母后把这个云氏当家人给五马分尸了。」

        李思给了狄仁杰一个大大的白眼道:「我又不是傻的,心里想的自然不会落在脸上。」

        温柔瞅了李思看了一会,又看了一会云初道:「你们夫妻两个都是举世难寻的聪明

        人,怎么教出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傻?」

        「你家的温茹连乘法表都不会背!」

        嘴上从不饶人的云锦揉着眼睛从监牢里出来,爬上椅子同样往云初背上一趴,就开始怼温柔。

        温柔撇撇嘴道:「你学的是你爹瞎编的九九乘法表,毫无文章之美,温茹学的是《管子》里安戏作九九之数以应天道的九九乘法表,还有《九章算术》里伏羲氏根据八卦,作九九之合爻之变的乘法表。

        你学的是粗鄙如驴毛的乘法表,温茹学的是高等乘法表,两者的难易之差不能以道里计。」

        狄仁杰不解的道:「云初瞎编的九九乘法表跟你说的伏羲氏根据八卦,作九九之合爻之变的乘法表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不都是教孩子学会九九乘法吗?

        明明有简单易学易懂的东西,你干嘛为难温茹这孩子学晦涩难懂的九九乘法表?

        不说别的,一个需要背诵八十一句,一个只需要背诵四十五句,而结果相同,我看傻的不是温茹这个好孩子,而是你温柔啊。」

        温柔摇头道:「学问者,贵如金玉,宁可多,不可少,宁可多知,不可少学。」

        云初听温柔这样说,就对温柔道:「下个月就把温茹这孩子送过来我家,我亲自教,我很担心这孩子被你教下去,会生生的给教坏了。」

        跟温柔说完话,又对狄仁杰道:「你儿子也一样。」

        温柔怒道:「怎么就会教坏了,我从小就是这么学的。」

        云初冷哼一声道:「所以,你现在才会变态到这种地步。」

        温柔咂咂嘴吧不放心的道:「你准备教我儿子啥?」

        云初横了温柔一眼道:「这是云氏家学,该是你这个姓温的人该问的事情吗?」温柔立刻就不说话了,云初要收自家的儿子当入室弟子,至于怎么教,学什么,确实云初的事情,与他无关,更不该是他该知晓的,即便两家乃是通家之好,也不成。

        长安城里热的像是着了火,睡醒的云瑾刚刚赤着脚跑出监牢大门,光脚踩在青石板上,就嗷的叫了一声,抱着一只脚痛的直叫唤。

        看到云瑾的模样,温柔满脸都是忧虑之意,总是怀疑云初教育孩子的能力。

        跟云初,温柔,狄仁杰三人不同,薛仁贵顶盔掼甲站在大太阳底下用凶狠的目光盯着眼前六百八十三名同样全副武装的将校。

        虽然所有人只穿着训练用的皮甲,但是,在如此勐烈地日光下,皮甲下的身体就像是被塞进了蒸笼。

        不时地有将校毫无知觉的一头栽倒在地上,马上,就有军医把栽倒的人拖到阴凉处,解开皮甲迅速的救治。

        每听到一个将校栽倒的声响,其余的将校脸上就流露出一阵兔死狐悲的苦意。.五

        坚持不到一个时辰的将校,将会被大将军除掉军籍,这才半个时辰,已经倒下了三十七个人。

        以前军中不是没有校阅过,就算最严苛的校阅,也比不上薛仁贵眼下执行的校阅。

        「你们看看,这才几年没有用兵,你们就给本帅显现出你们窝囊废的本色了?

        本帅知晓你们在长安吃的好,穿的好,玩耍的也好,家里娇妻美妾,金玉满堂的都肥成猪了。

        就你们这副样子,也能拉出去打仗?送死吧?

        今天,你们就算是死,也给老子死在校阅场,免得日后拉出去被敌人杀了,堕了我大唐军威!」

        薛仁贵往嘴里灌一口冰水,继续摇晃着手里的水壶道:「如果谁不想受这个罪,就站出来告诉老子,老子一定向你致歉后,再把你恭送出这十六卫大营。

        站出来吧,听说云初把你们以后的营生都安排好了,听说

        你们可以去长安官营粮店里当掌柜,还能在官营车马行里当头头,老子还听说,当过旅帅的就能带着一支官营商队走西域发财?

        听听,这可都是好营生啊,老子当庄稼汉的时候,做梦都想干这些营生。

        只要你站出来,就成了,老子亲自把你推荐给云初,给你安排一个好差事干……」

        教场上只有薛仁贵一人的声音在盘旋,除却他的声音,再无杂音。

        只是,还有人会一头栽倒在地上,这一点完全不受这些将校本人控制,毕竟,头顶上的大太阳,是真真的热。

        长安城外的乱葬岗边的帐篷里,戴着厚厚两层口罩的老何从一个满身都是脓包的孩子胳肢窝里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体温计,看过里面的汞柱刻度之后,对同样戴着口罩的孙思邈道:「老祖宗,这孩子体温四十一度,恐怕不成了。」

        孙思邈叹息一声道;「继续涂抹杀毒药通风,降温,只要熬过去,这孩子还有救。」

        老何抬起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脑袋懊恼的道:「这***天气都三十九度了,风都是热的……」

        说着话,老何就拿起一个竹子制成的水壶,按压几下竹阀,里面的杀毒药就均匀的喷在那个人事不省的孩子的脚上,手上,腹股沟,腋下。

        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这孩子能熬过来就能活,无非是身上

        ,脸上多一些虏疮留下的伤痕罢了。

        等做完这些事,老何就搀扶着老神仙离开了帐篷,来到上风口位置上的一间帐篷里,用那个水壶往褪去衣衫的老神仙身上均匀的喷了一遍杀毒药,再给自己也做了同样的处理,两人又离开这间专门用来杀毒的帐篷,赤着身体走了三十几丈,最后进了一座很大的帐篷。

        伺候老神仙穿好里衣,老何就穿了一条犊鼻短裤,抱起一个茶壶就勐勐的灌了一气,喘过气之后,对同样喝过茶水的老神仙道:「为何是牛痘,而不是人痘?」

        孙思邈沉默片刻道:「云初说牛痘毒性低,效果好于人痘。」

        老何叹息一声道:「其实算起来,云初的医术远不如我,为何他每一次都能说中呢?」

        孙思邈瞅着帐篷外的荒林道:「有些人生而知之,常人比不了。」

        「云初是生而知之的人?」

        「老道不想问,也不想知道,老道只知道牛痘一旦被证实有效,他以后说啥,老道就信啥。」

        老何拍着胸膛道:「必然是有效的,你看看我,这么多天了,还没有染上虏疮,老神仙也没有。」

        孙思邈瞅着老何忧虑的道:「老道不畏惧虏疮,是因为幼时患过虏疮,你没有患过虏疮,却能跟着老道来这荒郊野外治疗虏疮,真正说起来,你才是真正的大无畏。」

        原本笑的很开心的老何,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并且变得惨白无比。

        「您患过虏疮?」

        「嗯,八岁的时候,差点没活过来。」

        「为何您不告诉我?」

        「这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丰功伟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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