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柳涵烟并没有撞到腹部，袁绍文这才心安了一些，便放开她去收拾地上的水渍和茶杯碎片。

“一起去吃中饭吧。”看看快中午了，已经帮他叠完衣服的柳涵烟提议道。

“是和空浩然一起吗？”收拾好客厅的袁绍文擦着手迟疑的问。

就算答应了留在佳华，他暂时也不想和空浩然有什么交集。不管怎么说，心里对他还是有疙瘩的。

早知道要离开，当年为什么还要不负责任的追小烟？一回来也不管小烟愿不愿意，就是要将她紧拽在自己身边！

如果不是他空浩然，小烟肯定会爱上自己，而且，都跟自己结婚了！

“不，就我们俩个。”柳涵烟明眸一闪摇摇头说，“他很多东西不能吃的。难得来佳华一趟，让他好好去各处查看一遍吧。”

袁绍文脸色顿时一暗，其实，他刚才只是用话语试探，没想到空浩然果然陪她一道来了佳华。

蓝发凌浩然来到办公大楼前并没有直接去总经理办公室找罗伯特，而是戴上一个黑色假发套，额前刘海将大半个脸都遮住了，颈脖子上的围巾也高高拉起挡住下巴。这样，基本上没人能看出他的本来面目了。

然后，稍微调整了一下惯有的姿势，大摇大摆的向办公大楼走去。

因为生产车间是一年到头、除了春节放假，其他时间都24小时轮班倒的；所以，这种外资或者合资企业，下面公司办公楼的职员一星期只能轮休一天——一半人星期六休息一半人星期天休息。因此，办公楼每天都有人办公。

蓝发凌浩然只是想突袭一下这些职员的办公情况。

三楼东边楼梯口傍边的人事部。

“你好，我是刘青，新来报道的。”剪着短发，显得精明干练的女孩递过简历，态度恭谨的对办公桌前的美女说。

十指涂着艳丽指甲油的女助理抬头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嗯，你先坐会，等经理来了再说。”这次招聘的新员工有两个呢，也不知道上面安排他们各自做哪样事情。

“好的。”刘青略显拘谨地走向摆在角落的长椅。

现在的工作不好找，想进待遇好一点的大公司更难。她在北方的家乡实在混不下去了，听老同学贺容静说，她们拉瑞旗下的佳华公司要招聘职员，这就立马赶了过来。

集团公司的大企业啊，就算是在京南郊区，如果没有兄弟公司——金星的总经理秘书帮忙打招呼的话，她都不一定能聘进来。

现在聘上了，她自然很高兴。怎么说也是京南大学毕业的，她对这里的生活环境还是习惯的。何况，这里还有一些同学呢，休息时一起聚一聚，联络联络感情，也不寂寞。

她感觉挺满意的。

然而，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不仅仅是漫长，还有百无聊赖般的无力感。

刘青默默看着人事部另外几名员工，有一个在打电话，有两个在聊昨晚八点档的电视剧，还有三个聚在一起研究即将开奖的福利彩票。

蓝发凌浩然就是这时候走进人事部的，他冷着脸问了一声：“谁是经理？”

“经理上洗手间了。”正聊昨晚八点档电视剧的女助理抬起头来，蹙着眉回答了一句，“如果你也是今天新来报道的就等等。”

他们公司这次招聘的两位新职员，据说正是一男一女，所以她下意识的认为蓝发凌浩然也是今天来报道的。

“你们人事部到底有多少人？”蓝发凌浩然看着办公室的状况立既声音似寒冰的问出，“星期六还这么多人上班？”

“我们统一星期天休息，所以，今天人都在这呢。”正讨好美女的长脸某男很不高兴的，“你到底谁啊？新来的管这么宽？信不信老子回头让经理立马叫你滚蛋？！”

很好！蓝发凌浩然真气得哭笑不得。

这个罗伯特到底是怎么管束手下员工的？！

想着，掉头就走出了人事部。

“哇，这就害怕得自己走了？”长脸男职员惊愕之后，不禁捧腹哄笑道，“好歹我们佳华也很难进的，竟然走得这么轻松？难道是关系户，所以这么拽？”

女助理毕竟见过一些世面，她感觉不对，立即起身跟出了办公室。

只见不远处，蓝发凌浩然正拿着手机在给什么人打电话，语气相当不善：“你们人事部的人，这个月的奖励都扣掉。那个长着一张马脸的男职员立即给我炒鱿鱼！”

“啥？”女助理瞳孔一缩，几乎惊掉了下巴，“这什么人啊？竟然比袁副总还嚣张？”

他们就是怕星期天跟着严厉的袁副总当班不好混，这才改星期六都上班，统一星期天休息的。

你袁副总严厉是吗？我们都敬而远之总可以！

可今天眼前这位……总不至于是，总部又派了一位新副总下来吧？

要不然，难道是年底突击检查的？

那真是糟糕了！

长脸男职员一听这个情况，立马腿脚一软，脸色惨白的瘫坐下去。

***

已经十一点多了，户外雨后初晴的日光晶莹耀眼，树木如洗，香樟和四季青摇曳着袅袅清雾，亦如迷蒙的岁月。

遮挡住这段中间岁月，仿佛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未尝不可。

握住柳涵烟的小手，袁绍文的心一阵疼痛。她手心的温度一如当年，可指尖却多了几分沧桑。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快乐的女孩，她的生命被一个男人以雷霆之势闯入，把她从女孩变成女人，夺走了她全部的纯洁与青涩；却又突然抛下她离去，改变了她原本美好的人生轨迹。而另外一个男人又要凶残狠厉的置她于死地……

是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呵护着……

但是，五年多过去，他仍然无力赢得她那颗曾经受伤的心……

爱情之于他，左手是过目不忘的的萤火，右手是十年一个漫长的打坐。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这样握住她的手，默默地对她说：“小烟，时间没有等我，是忘了带我走。但想要我放下你，真的很难。”

他们到了以前常去的小餐馆，点的是以前经常点的那几个菜，然后慢慢的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唯独心情不一样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分手饭吗？袁绍文真的很心痛、无比的心酸。

柳涵烟见他这样，也只能几次强挤笑容道：“叔叔，吃菜呐。”

“叔叔，饭都到鼻子里去了。”

“叔叔，你是在挑饭里的沙子吗？怎么我这晚饭里没有？”

今后，真的只能永远做她叔叔了吗？此刻，“叔叔”两个字怎么听起来这么刺耳？

一顿饭磨蹭到午后，天知道，袁绍文心里是多么的不舍。希望时间慢点，再慢一点。

下次还不知道柳涵烟会什么时候过来，还会不会过来看他、陪他一起吃饭。就算一起吃饭，他也只能正正经经的做一个叔叔了吧？感情再也不能这么犹犹豫豫、含含糊糊、若即若离了。

终于，大概两点的时候，柳涵烟接了一个电话，她面露抱歉的对袁绍文说：“叔叔，我得走了。下次，我再来看你吧。”

“好。”袁绍文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别让我等太久哦。”

“不会的。”柳涵烟半是酸涩半是甜蜜的摇摇头，“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回江海老家吧。”

“算了，我就不回去了。”袁绍文微喟一声摇摇头，“反正，那里我什么都没有，连个可以走动的亲戚都没有；你知道，我唯一的亲人就是你。”

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纠结不舍吧？

柳涵烟一听，眼眶红红，泫然欲泣。

她本来想说，可以去她父亲家和姑姑家走走的，但知道他们从小关系就不好，要不是因为自己，估计早就彼此不认识了。现在，他们之间关系这么尴尬，他还怎么去？

想想，她毅然转身离去：“叔叔，再见！”

自己真的不好，怎么就让叔叔陷于这种尴尬处境呢？

其实，她是知道的，这几年父亲就相当于把自己交给他了。

“自己的女人自己养活。”父亲就抱着这样的思想，所以他什么也不管。连让他代替自己去监狱探望陈逸歌，都是袁绍文寄了钱过去的。

“再见！”伸手抹去眼角不知是因为心酸还是难过而流下的那一滴眼泪，亦是半涩半酸。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幸福；

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场心伤；

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段荒唐；

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

如果回忆像钢铁般坚硬，那么他是该微笑还是该哭泣；如果钢铁像记忆般腐蚀，那这里是欢城还是废墟？

一直以为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她是他的故事；可是却不知道，原来，他不是她的故事！

有些花开了是为了谢的，有些人来了是为了走的。有些时间是注定烧成灰烬的，有些痕迹是注定纪念放弃的。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有一种爱叫做不在乎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袁绍文记得似乎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

爱，是美好的。可是当爱变成了负担，也许就的确应该放手。

这些道理，袁绍文懂，他都懂，可是，它们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它们无法让他的心得到平静。

看着柳涵烟袅娜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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