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多情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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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菱说出这句话后,便没再说什么,而是随意坐在了旁边的大石头上,开始擦拭佩剑。
此时,高阳明艳,绿树与桃花交相辉映,潺潺流水如清铃般敲击在石头上,哗啦作响,不时还有些许鸟儿在安菱的头顶欢快鸣叫着。
一派生机盎然。
安菱拿出一块藏蓝色的软布,手指轻抚碎星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碎星辰却依旧还是那样,凹凸不平的黑色剑鞘上,布满了毫无规律的纹路,整体看起来,像是一支被烧的发黑的烧火棍,安菱看着看着,总觉得上面会有燃烧后形成的灰烬,便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它。
这也慢慢变成了她的一个习惯,在擦拭剑鞘时,她似乎拥有了不被任何人打扰的结界,让她能够放空自己,放空自己的忧心,只专心投入于一项工作之中。
对于剑客而言,与自己的佩剑在一起,才是最快乐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开启,而后再响一声,应该是在关门,草地上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脚步声到两人面前后便停了下来,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安菱收起软布,将碎星辰再次背在背后,抬眼望着雅迅,现在的雅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她与安菱对视着,突然,泪水从眼眶中涌出。
安菱慌了神,连忙站起身,手足无措地拿出一条手帕,仔细擦拭着雅迅脸上的泪水,但眼泪越来越多,直至将整条手帕都染湿了。
“怎么了?”安菱轻声细语地问道。
雅迅哽咽着,第一次开口时,嗓音太过沙哑,以至于出不了声,第二次她才说道:“原来,我是他娘亲。”
“啊?”
安菱和谢枯荣瞬间沉默了。
雅迅继续道:“我之所以能够唤醒他,就是因为我们……前世是血脉相连的……母子,他,他……”
安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此刻,她只觉得雅迅的身影是多么无助,多么脆弱,安菱轻轻笼住雅迅,轻声安慰着,却也无非是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话。
谢枯荣摇了摇头,雅迅这样,看来应该没有心思再说阴阳之门的事了,他便起身离开,安菱却叫住了他:“师父,您去哪?”
“找他聊聊。”谢枯荣的手按在了钢叉上,眼神冷冽,他又动了杀心。
就在谢枯荣动杀念之时,整座秘境的天空瞬间变暗,一轮血月高悬空中,黑云之中似乎酝酿着无尽的风暴。
就连他们刚刚所在的“山清水秀的山谷”,也变得诡谲,天色暗下来,丛林不时闪过几道黑影。
“师父!”安菱大声呼喊道,“您真要为了此事而破戒吗!”
谢枯荣冷声道:“杀一人而利天下,有何不可!”他在说出这句话后,整座天地为之一震,周围似乎变得更暗了,更多的奇怪东西从地上冒出,甚至有汩汩血液从桃花瓣尖滴落。
安菱呼吸急促了起来,她看着被姬盛初严重影响了情绪和思想的两人,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姬盛初清朗的声音,他一边向他们走来,一边笑道:“说得好!杀一人而利天下,又有何不可!若是你能杀了我,那也算是大功一件!”
谢枯荣死死盯着姬盛初,不知为何,他看到姬盛初只有无尽的厌恶,恨不得生啖其肉一般,谢枯荣冷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敢,你自然是敢的,”姬盛初笑道,“天底下的人,五成想得到我,四成想杀我,而剩下的一成……”
他看向手持碎星辰,随时准备杀过来的安菱,冲她挑了挑眉,看到安菱更是警惕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他指着安菱道:“至于剩下的一成,就是你这样的无心之人。”
他全然不惧谢枯荣和整个秘境所散发出来的恶意,施施然地往安菱的方向走去,顺路,还朝雅迅勾了勾手指,引得雅迅犹如恶犬扑食般投向他,整个人眼里心里,都只有姬盛初一人。
姬盛初用眼神描绘着雅迅的面容,叹道:“母妃,你如今在山野间游荡,可得自由?”
安菱心头一跳,在林汲所讲述的史书里,记载了姬盛初是由一名冷宫妃子所出,那妃子在生出只有七个月大、先天不足的姬盛初后,便撒手人寰了。
这姬盛初,哪哪都透着不对劲,更不对劲的是,他明知道雅迅是他母妃的转世,为何还在这里勾人?
是的,原谅安菱只能用这个词,她估计,姬盛初之所以能够成为仙帝,绝对与这个怪异的能力脱不开关系。
就连安菱,这么一个异世来客,在看到姬盛初的第一眼起,竟也产生了不小的痴念,当真可怕。
谢枯荣只要听到姬盛初的话,就有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生起,越看他便越是如此,他真想用尽一切手段,死死折磨他,让他痛苦,让他崩溃,让他的肉体和魂魄肢解碎裂……
“师父,不要看他!我们赶紧出去!”安菱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谢枯荣抬起血红的双眼呆滞地望向那边,这声音,有点耳熟……
姬盛初看着安菱焦急的模样,似乎找到了乐子,他轻笑着,俊朗的面容犹如桃花绽放,在无边杀伐白骨天的血色之中,诡异而美丽,他大发慈悲道:“没用的,他们与我朝夕相处多日,对我的渴望早已深入骨髓。”
“安菱——”他突然及其深情地看着安菱,“你是多么特殊的女子啊,我此生从未见过有能够抵挡我魅力的女子,当我的皇后,助我统领六宫,好吗?”
安菱这下是真要吐了,她真的从未想到传说中雄韬伟略的仙帝,竟然是靠卖自己沟子上位的!
她即刻刺剑上前,想要先下手为强,却不料,雅迅直接张开了双臂,挡在了安菱的剑前,逼得她不得不收回剑势。
姬盛初把下巴放在了雅迅的头顶,失笑道:“脾气这么暴躁啊,真得好好管管了。”
他的后背门户大开,安菱急忙传音呼唤谢枯荣,希望他能抓住机会,一举击杀这个老僵尸!
“哦哟,变成杀意了啊……”姬盛初狡黠地看着安菱,而后看也不用看,便一把搂住雅迅的腰部,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身后,用雅迅的身体,挡住了谢枯荣的攻击!
谢枯荣见一击不成,冷哼一声,左手掐诀右手抬起,只见血色天空之中缓缓伸出了一只遮天蔽日的白骨大手,与谢枯荣的动作完全一致,而后,谢枯荣用力挥下,以不可逃脱的速度,抓住了躲在女人背后的姬盛初!
姬盛初被抓着拔地而起,死亡在逐渐向他逼近,但他,却露出了疯狂的笑意,在白骨掌中大笑道:“世人见色生意,又为情所困,可悲可恨?不,是可歌可泣!情者,可颠倒阴阳,可跨越生死!尔等修士,一生也懂不了!”
谢枯荣怒吼着,将姬盛初狠狠地甩在地上,地表山石碎裂,极大的气浪席卷过整个无边杀伐白骨天。
在这一刻,所有伪善与和平的表面撕毁了,裸露出的,是残酷的杀戮现实。
一片狼藉中,安菱抱住雅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生命随着不断从身体七窍里涌出的血液而流逝,她慌忙拿出续命的丹药,想要塞入雅迅的口中,却被她阻止了。
雅迅的眼睛在最后一刻,变得额外清明,她定定地看着安菱,惨笑道:“你说得对,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不要……学我……我……我是被自己的痴心害死的……可我……”
“可我……不后悔。”
说罢最后一个字,雅迅彻底咽气。
“真是孽缘啊!”安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耳边,尽是白骨大手在不断攻击姬盛初的轰然声响。
她轻轻放下雅迅的身体,拿起了碎星辰。
安菱低声道:“多情却寡义之人,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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