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外，一阵敲门声把撒参谋从焦虑的沉思中拉回现实。

  “请进。”撒参谋沉声道。

  “撒参谋，贺老板来了。”戏院伙计推开门，让了一位瘦高的男子进来。

  贺老板是聚成票号芒城分号的大掌柜，是个老成持重的人。芒城地处边境，商贸往来频繁，自然不能没有票号。可如今是战乱年代，强盗土匪到处都是，票号的生意也不好做。这些票号要想在这个混乱的年代平平安安地经营下去，难免要和当地的武装力量搞好关系，这位贺老板也算是撒参谋的老熟人了。

  再过几天，聚成票号有笔大单要从贾城运过来，贺老板特地约撒参谋出来聊一聊，打个招呼。

  “撒参谋，别来无恙呀。”贺老板脸上堆着笑，拱手鞠躬向撒参谋问好。

  “贺老板！”撒参谋拱手还礼。

  撒参谋和何老板在戏院二楼包厢里喝茶聊天联络感情的功夫，广德戏院张老板在戏院的后院里焦头烂额。

  眼看晚上开戏的时辰就要到了，可司鼓师傅还是没来。张老板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求助于何二月。

  “何老板，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的司鼓师傅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今儿到现在了还没来。”张老板不安地搓着手，抱歉地说：“呃，不知道您这戏班子里有没有人能顶一顶啊？”

  “您怎么到现在这会子才说！”何二月听了砰地一声拍了桌子，立刻发了火。“当初不是说好了，场面和舞台您家出，我们何家班只管演好戏就行了！”

  上了妆的何二月生气起来柳眉倒竖，瞪得张老板更心虚了，只得一直陪着笑。

  “是是是，实在抱歉，这确实是意外情况，我这也没想到啊。”张老板又是连连道歉。

  “我们班子里所有人今儿晚上都排了戏了，您瞅这妆、衣裳都换好了，这会子让我上哪给您找人去啊！”

  张老板和何二月争执的声音把忙着做开场准备的人都吸引了过来，站在两人旁边围观。

  “这俗话说，‘救场如救火’，还得麻烦您帮忙想个法子才是啊。”张老板脸上仍旧陪着笑。

  何二月叹了一口气，临时取消演出对何家班也不是好事。何家班是个小戏班子，之前四处跑码头的时候锣鼓胡琴都是自己人，戏班子里自然是有懂得司鼓的。何二月皱眉思索了一阵儿，重新组织了一下演出人员。

  “大箫小杨，第二出戏的龙套先撤了。大箫去打鼓，小杨赶紧换装，顶下大箫头出戏里的位置。”何二月见众人还围观在一旁，复又大声说道：“还围着干什么！没事情忙吗？”

  各人领命散去，何二月便回自己房里准备晚上的戏了。闹了这么一出，何二月得抓紧时间赶紧重新调整自己的状态。

  经过这好一番折腾，今儿晚上的戏才开了锣。

  一阵急促的锣鼓点过后，各位天庭中的神仙依次登台，戏台上演的还是一出《天官赐福》。

  这场开锣戏还没结束，一队官兵便鱼跃进入了戏院，把戏院的前后两个出口都守死了。那个领头的朝上放了两枪，咿咿呀呀的戏腔戛然而止，原本吵闹的戏院立刻陷入了一片死寂。

  张老板听到动静马上迎了出来。心说自己今天这是什么运气，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看眼前这位领头的军衔不低，只是这芒城里统共就那么几位军衔高的，张老板都识得，而眼前这位却从没见过。

  虽说如此，张老板也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地招呼着：“哟，几位官爷辛苦了，快里面请坐。”

  “你是这儿老板啊？”来人格外傲慢，并不拿正眼瞧张老板。

  “唉，是的，是的。您今儿晚上劳师动众的这是……”张老板说道一半便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秦副帅！”撒参谋刚才一直在楼上包间里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见来者不善，便下楼喊住了领头的人。

  秦副帅便是上级派来协助炎大帅清缴芒城芒种会的人。秦副帅与撒参谋见过几次，两个人不怎么对付，再加上上面也怀疑炎大帅身边的人里有芒种会的成员，秦副帅这次来到芒城，就是憋着坏想要搞撒参谋一回。

  “撒参谋，您可真是好雅兴啊。”秦副帅见是撒参谋，冷嘲热讽道。

  “秦副帅来这里是有何贵干啊？”撒参谋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举着枪对着戏院观众的士兵。

  “我们接到情报，这座戏院里有芒种会的人。”秦副帅斜眼看着撒参谋的表情，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

  几句话的功夫，秦副帅带来的小兵已经把戏院里的所有人都带到了戏院大厅。原本在自己房间默戏的何二月也被稀里糊涂地带了出来，陡然间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景也是吓了一跳，直看到撒参谋远远地投来一束安慰的目光，才稍稍安下心来。

  “来人，给我搜！”秦副帅命令道。

  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士兵开始例行的搜身和讯问。

  “刘卓是你们这的人吗？”秦副帅问张老板。

  刘卓正是今天失踪了的司鼓师傅的名字。

  “是是是。”张老板忙不迭答道。

  “这个戏院的人，全都带走！”秦副帅说罢一挥手，就有士兵上来钳住了张老板和几个戏院伙计的胳膊，把他们往戏院外拖。

  “哎，秦副帅，我们，我们这是做错什么了，犯什么法了……”张老板拼命挣扎着，话还没说完，便被拖出了戏院大门。

  “去趟芒城的大牢你就知道了。”秦副帅自言自语着整理了一下原本就毫无褶皱、纤尘不染的外套。

  过了好一会儿，秦副帅带来的人才把所有人都讯问了一遍，可疑的人全部都被带走了。

  “撒参谋，别老在这听这些咿咿呀呀的玩意儿，没意思。明儿早上若是有空，去芒城大牢，我请你看更刺激的戏。”临出门，秦副帅拍了拍撒参谋的肩膀，还留下了这么句不清不楚的话。

  撒参谋只是笑笑。心里却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回想起今天来戏院的路上，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被怀疑了。

  没想到清缴芒种会的动作会这么快，无论如何，今天晚上必须把这份关键的情报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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