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不到，林建国走回黄家彬家里把新手扶拖拉机开回河沙场。挺在一堆河沙面前，给守河沙的城郊大队的管理员交了一块钱。

  他的新手扶拖拉机车斗是大一些，不还是手扶拖拉机吗，人家也没有计较你装多了河沙，河沙不值钱，而且收到的钱归集体，认识的人河沙不要钱。自己去河滩上挖的多了去了。都是集体的，所以没人较真。

  黄家彬停下车想过来帮忙，林建国一句给怼了回去：“你练好车来，等下你自己开回家去！我又没两双手，同时开不了两部手扶拖拉机。你敢现在上街吗？快去练车！”

  林建国从14岁半开始就干体力活，三年下来，一身力气越来越大，加上自从到公社开始干活，就吃得饱而且饭量一直很大。

  这三年林建国已经长到身高一米七五了，体重140斤，已经很魁梧，不胖，全是腱子肉。但不眼瞎，谁都不会说林建国瘦。

  林建国经常自己装河沙，有经验，10分钟左右装一车是他一贯的节奏，他能感觉到新车斗可能要多装差不多一半，大概15分钟才能装满。

  林建国开始算计，要如何才能说服别人相信同样是拖拉机，为啥你比别人能多装，多要钱？

  怕别人死揪着一拖拉机就三块钱就麻烦了，这次装沙，城郊大队不是还收一块钱吗？

  林建国有了心事。开始分神，装得没那么起劲，手里速度也慢了下来。

  远处转圈练习开手扶拖拉机的黄家彬一直会看见林建国，大概一圈不到一分钟的样子，黄家彬看出林建国已经没有一开始装车快了，他也觉得练习得差不多了，就停下，踩刹车，挂空挡，熄火。

  把车留在沙场的一片空地上，向林建国走来。

  ”师傅，你休息下，我来装一会，马上就满了“黄家彬说道。林建国有心事，脸上的表情自然没有开始时兴奋，他在担心要白高兴了，车子更大的后车斗给他带来困惑。

  “好吧，你装满就得，我想个事情。”林建国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情绪，而是直接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还没满18周岁，还不知道察言观色，也没人教他如何控制情绪分析问题。

  饭都吃不饱，谁操这个心？林建国今天之前，一直是心直口快，想到就说，说了就做。今天他遇到难题了。

  林建国低着头走到旁边一个小沙堆，一屁股坐下去，眼睛看着新手扶拖拉机，脸上已经看不到今早兴奋的表情。

  他在担心，该如何给自己新拖拉机定价呢？人家不接受，咋办？回家种田，他不愿意。林建国有点烦。

  “师傅，装满了！”黄家彬大声吆喝道。没听到回应，他回头看见，林建国皱着眉头呆呆地坐在旁边不远的沙堆上，两只眼睛看着自己的鞋，一只手在沙地上划圈圈。

  “师傅，你在想什么？遇到什么事情了？”黄家彬心里一紧，不会吧，今天才开始跟师傅学开手扶拖拉机。才半天不到，师傅的表情就变化那么大，不会有啥大变故？

  黄家彬也开始揪心起来。情绪是会相互影响的。黄家彬只能静静地看着七情上面的林建国。过了好久。

  毕竟黄家彬多几岁年纪，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不知道林建国到底遇到什么问题，不过问一下情况，还是可以吧？大家一起想办法，可能会有转机？

  黄家彬第一时间以为林建国遇到大问题了，以前自己担心老婆孩子吃饭问题时也这样，一定有大事，才会让人心神不宁，这会林建国头都夹在两个膝盖里了。手指还在沙地上划。

  “师傅，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听下。”黄家彬走向林建国，坐在他正对面的沙地上，眼睛刚好微微向上可以看见林建国的脸。一脸关心的表情。

  “黄师傅，你说我这拖拉机河沙卖几多钱，你会要？”林建国直接开口问道？

  黄家彬也愣住了，几多钱？

  这个河沙场地是1979年冬，城郊大队组织社员修种菜公用水渠时，大队请推土机推开一条土路，可以进出手扶拖拉机以后，大队组织社员挖河沙给大队修渠。

  完工后，城郊大队作为副业项目保留下来，每天派大队社员把河沙归堆后给县城居民，单位和大队基建使用，百姓自用用板车运和粪箕挑，不用钱，随便挖，就是不要动大队归好堆的沙堆就可以。

  手扶拖拉机开进来，司机自己装。城郊大队收一块钱一车，装多装少不管。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县里有将近八九辆手扶拖拉机经常过来拉河沙，其中就有林建国那辆老手扶拖拉机。

  运到县城的价格就是三块钱一手扶拖拉机，司机负责在人家指定的地方卸车。大家手扶拖拉机车后斗都差不多是一样大小，农机厂的那么多宣传员早就把这个常识普及到小学幼儿园了。

  黄家彬也没有答案，林建国这部新手扶拖拉机确实比老手扶装得更多，但你还是手扶拖拉机不是？大家都三块钱一手扶拖拉机，你要几多？是个问题。

  要少了，自己白受罪出力不讨好，要贵了，大家不叫你，你就没生意，你就装车工钱都赚不到。

  黄家彬也没办法。林建国这种新手扶拖拉机是岩县第一台，现在这个严峻的问题摆在这两师徒面前。黄家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不知该如何作答，

  两个人郁闷起来。林建国没有听到黄家彬的回答，就又把头低下，继续用膝盖用力地夹着自己的脑袋，想挤出脑汁来给出一个答案。

  黄家彬看着林建国，看着新手扶拖拉机，看着沙堆，看着远处河滩，看着远处河滩上有人在挖沙，看着河滩有人用廉铲在往粪箕里扒沙，看着那旁边的人用力地挑起粪箕把河沙挑走。

  看城郊大队的社员用铲子把河沙一堆一堆归堆。看着那个挑粪箕的人把河沙倒进一台板车！

  “有办法了！”黄家彬大声喊了起来！黄家彬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跑向刚才自己用来练习的那辆老式手扶拖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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