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打扰柳爷爷睡午觉，一点半的时候，许至远主动站了起来，“爷爷，我部队还有事，要先回去了，柳央今天上中班，我可以顺路先送她过去。”

  柳爷爷很舍不得他们走，一直送他们到门口，“央央啊，以后一定要多回来看看爷爷，你只管来就行，卫兵不会再拦你，爷爷来给你开门。”

  柳央弯下腰，抱了抱柳爷爷，“爷爷，我会常来看你的。”

  她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颤音，眼眶也有些湿润，她以前从高中就开始念寄宿学校了，每次休完假要回学校的时候，爷爷也是这么不舍。

  原来有时候，并不是亲人多，就不会缺乏亲情，原主和自己一样，拥有的其实也不多。

  “走了。”许至远出声示意。

  柳央直起身子，露出一个笑脸，和柳爷爷挥手道别，然后和徐老师也说了声再见。

  车子离开大院之后，一路向东南食品厂的方向开去，只是在快到的时候，许至远却往右拐进了厂子后面全是小店的那条街。

  柳央客气地说：“许营长如果有别的事要忙，可以把我在这里放下。”

  许至远没有接话，又开过了一条小路，才把车子停下，“下车，带你买几本书。”

  柳央抬头一看，这不就是之前自己买课本的那家书店嘛，许至远说带自己来这里买书？买什么书？

  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许至远已经下了车，柳央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许至远挑了三本书，付了钱，然后塞到柳央的手上，“这周看完，课后练习题的正确率，如果能达到七成以上，或许你还有机会通过入学考试，夜校不是你报了名就能上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书店，开着车走了。

  柳央都没来得及和他说声谢谢，低头一看，发现这三本书和她之前买的都不一样，上面都写着“高考必读”这几个字。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上班了，柳央也懒得跑回家。

  到目前为止，柳央对自己的宿舍，还是又爱又恨，采光无敌好，上楼无敌累。

  躲在休息室里做了一小时习题，柳央发现，许至远挑的这三本，确实很有用。上面的练习题，比之前自己挑的那几本难多了，涉及到的知识点，也更加广泛了，十题里，居然错了两题。

  其中一题是用错了公式，另外一题则是解题思路出了问题。

  高考对于柳央来说，确实有些久远，之前是自己轻敌了。

  到了交接班的时间，柳央把课本收好，放在更衣柜的最里面，然后换上工作服，去了操作间，秦悦那边交完班后，着急忙慌地过来找她。

  “央央，我听别人说，你中午是和许营长一起吃的饭？你们感情还很好的样子...”秦悦吞吞吐吐的，似乎是想不好措辞，过了几秒，才又说，“这是你们的策略，还是...你改变主意了？”

  柳央立马把她怀疑的种子扼杀在萌芽里，“当然都不是，我们只是要一起去看柳爷爷，所以才来食堂吃饭的，我被排骨卡得喘不过气，许营长助人为乐而已，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和宋建华那点破事，许营长一直耿耿于怀，他现在能对我客客气气，我已经很感激了。”

  “也是，这世上没哪个男人，不在意自己老婆的过去。”秦悦面色缓和下来，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改口，“央央，你一定能找到一个真正能包容你的好男人，别灰心，我帮你一起找。”

  柳央真的好想谢谢她。

  “那央央，我先回家了，再见。”秦悦一个下午都在胡思乱想，现在得到了答案，如释重负地回家去了，走路都带着风。

  柳央进了雾化操作间，原本已经很热的夏天，更是让她汗流浃背，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有些没精打采，被人一撞，手里的碗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打好的菜也洒了一地。

  “可不是我撞你，是你自己连个碗都拿不稳。”一个傲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柳央抬头一看，这人不是厂子里的小霸王，糖果车间的李俊峰嘛。

  来食品厂工作的职工，入厂的时候都会被安排去糖果车间包糖果，表现好的会被分到别的车间当正式工。这李俊峰，在糖果车间留级了整整两年，没有一个车间想要他，因为他爸是厂里的老职工，糖果车间的车间主任，又没办法劝退，只能留着他。

  这人就是教育科周姐口中的后进青年，平时游手好闲，总爱找茬碰瓷。

  柳央不想和他正面冲突，没搭理他，想把碗捡起来，重新打一份算了。

  可他倒好，一抬脚，把柳央的碗当足球踢，准头还贼好，不锈钢的饭碗，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直接进了垃圾桶。

  柳央简直想为他鼓掌，就他这水平，放在几十年后，都能单挑国足了。

  可这会儿，不是赞叹脚法的时候，柳央虽然不是好事的人，但也不喜欢被人欺负，她盯着李俊峰，指着垃圾桶，说：“刚才是我自己没拿稳，那现在，就是你没管住你的脚了吧，去，给我捡回来。”

  李俊峰“切”了一声，趾高气扬地看着柳央，“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什么时候垃圾都想上桌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就你这样的，还上夜校？笑死个人了。”

  原来是因为自己要上夜校，害他们被教育了。

  柳央受不了这气，但食堂里这么多人，大庭广众之下，李俊峰可以不在乎脸面，但自己不行，自己是个有素质有修养的人，怎么能和他一般见识。

  于是，柳央淡定地说：“那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一样都是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不该去夜校提升自己？”

  李俊峰怒了，“谁他妈是垃圾，我说你呢！就你这样的，入学考试都过不了，还跑去报名，给我们添堵。”

  “我要是能考上呢？”他急归他急，柳央始终保持着淡定。

  李俊峰不屑地瞥了柳央一眼，“你能考上，我管你叫奶奶！”

  柳央乐了，“你想叫我奶奶，你爸知道吗？”

  吃瓜群众听了，大笑起来，没等李俊峰发飙，柳央又说：“要是我考上了，你就向我道歉。”

  李俊峰被大家嘲笑了，一时间下不来台，为了给自己找回场子，他又动了坏脑筋，“行啊，不过，要玩就玩大的，要是你能考进前三，我就当着全厂工友的面给你道歉，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这人可真是又坏又滑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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