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手机看了眼站在门口的人，目光微顿，手指轻轻浅浅地敲着桌面，像是在权衡和思考。

  半分钟后，谢桉出了卧室，将门打开。

  门外站的正是林星言。

  “桉桉…”

  他捏着行李箱的骨节凸起，掌心黏腻，不知是汗还是渗出的血，面容苍白，唇色都格外浅淡。

  “我…”

  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真正面对的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从何说起，心脏缩紧，高高悬起，令他感到极强的窒息感。

  他不说话，谢桉也不说话，只倚靠在门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压抑煎熬的沉默僵滞在两人之间。

  “桉桉，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什么都不说就把你留下。”

  林星言绷着一根线，生怕自己说错话，身体微微颤抖，喉咙却干涩至极，他还要接着说，谢桉却打断了他的话。

  “知道吗？那天你走后，我追上去了。”

  谢桉往前走了一步，楼道昏暗的阴影笼了她的一侧。

  “人太多了，有几个打闹的小孩把我撞倒了，二次扭到的脚踝立刻肿得很高，我跌得很狼狈。”

  她说着，挽起自己的胳膊，擦伤结了疤，还有几处显眼的青紫。

  林星言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他下意识伸手要去看谢桉的伤，可谢桉轻飘飘地躲了过去，将袖子放下，继续道。

  “那天很热，地面都是烫的，面前跟有热浪似的，身子疼，脚也疼，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林星言。”

  她似乎是觉得难以理解，自嘲似的笑笑。

  “可你一通都没接。”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去了一块，刺痛迅速蔓延全身，林星言想要抱她，可想起谢桉刚才的躲避，又收回来，将手攥得很紧。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音了，我没听到铃声，当时桃桃她正在急救室，我一直候在外面，没看手机…”

  他慌乱地解释着，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听起来却像是狡辩，意识到这点的林星言，更为无措。

  “我知道。”

  谢桉笑着看他，像是两人之间从未有过误会那样，可接下来吐出的话却如同冰刃，直直刺在林星言身上。

  “你为了桃桃，忘记了正和你逛街的我，忘记了向我解释缘由，忘记了我脚踝的伤，忘记了手里拿着的东西是我买给夏佑的礼物，随手就扔在了垃圾桶旁边。”

  “一涉及到你那位还在重病的妹妹，你就没心思注意到任何人了。”

  她的面上看不出任何难过和愤怒，只有云淡风轻的平静和随意，显得轻描淡写。

  装作看不到林星言的恐慌和僵硬，谢桉倒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咬碎，咽下。

  昏暗的楼道，微弱的灯光，两人扭曲变形的影子纠缠，如同鬼魅。

  谢桉盯着那片模糊的影子，一字一句道。

  “林星言，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恋爱，当好你的哥哥吧。”

  胳膊被冰凉的手抓紧，林星言望着谢桉，眼底惨红一片，好看的眸子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绝望和乞求。

  “不要说，桉桉。”

  “我会努力变好的，我会调和好的，不会再有下次，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谢桉不说话，林星言只觉得胃部一阵阵抽搐痉挛，他眼前变得模糊，几乎要看不清谢桉的表情。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凭着本能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挽留。

  没了清冷的漠然模样，此时的他，被爱所困，挣扎在泥潭。

  “求求你，桉桉，不要说。”

  他知道谢桉要说什么，所以才一次又一次低头乞求，眼下的泪痣泛着红，看起来可怜又破碎。

  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谢桉？

  林星言不知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修补好一段摇摇欲坠的感情，不知道怎么讨好面前心爱的人，无助又绝望。

  “我们才刚刚交往啊。”

  他这么说，哽咽着，泪水砸在谢桉的手上。

  “怎么能这么分手？”

  “我不想分手。”

  苍白到病态的脸，眼尾染上靡丽的红，嗓音又低又哑，藏着哭腔。

  “我喜欢你，桉桉。”

  “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分手？”

  情绪濒临崩溃，格外没有安全感的林星言，望着面前背着灯光的谢桉，忽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远很远。

  即便他还握着谢桉的胳膊，却仍旧觉得身体冰冷刺骨，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寂静和煎熬，想要抱住谢桉，却被谢桉用力推开。

  没有任何防备的林星言撞在墙面上，脑袋眩晕，本就虚弱的身体瘫软在地，他又冷又疼。

  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血雾，他捂着胸口开始咳嗽，门口的人影还伫立在原地，林星言咽下嘴里的甜腥，尝试着站起来，却又重重摔倒。

  深咖色的眼眸快要没有焦距，他憎恨自己的身体，厌恶自己在这个时候患病。

  掌心因为摩擦，旧伤崩裂，新伤增添，血液混着灰尘，汗水凝着泪水划过皮肤，他近乎卑微地呢喃。

  “桉桉，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求求你，我会改的，只要你不和我分手…”

  好冷。

  好疼。

  好难受。

  大脑有些混沌，林星言喉咙干涩，双臂环住自己，有些愣神地跌坐在地面上，眼角是悬而未落的泪珠。

  “别不要我。”

  他还是尽力睁着眼睛，对着谢桉乞求，嗓音嘶哑到只剩气音。

  昏黄的光亮里，那人渐渐靠近自己，蹲在他身边。

  阴影落在他身上，嗅到淡淡的薄荷味，林星言立刻抬手扯住谢桉的衣角。

  注意到她没有反抗，他便慢慢攀上谢桉的身体，一点一点拥住她。

  这一刻，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头埋在她的颈窝，林星言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大喜大悲的不真实感。

  头顶传来温柔的触感，是谢桉在安抚他。

  他感受着谢桉的体温和气息，浑身的冰冷被驱散了些，却更觉得害怕难过，只能把她抱得更紧。

  “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温热的手落在他的后颈，指腹微微摩挲，谢桉的嗓音似乎含笑。

  “可千万别再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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