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并没有觉得谢桉对他的称呼从最开始的前辈，到现在的指名道姓有多奇怪，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相反，他认为自己和谢桉年龄差不多，不过就是比谢桉入职的早一些，两人还都是员工，确实也担不上前辈这个称呼，相互直接用名字称呼，也显得更亲近些。

  林星言的皮肤太白了，所以染上一点绯红就格外显眼，耳尖那抹艳红让谢桉晃了眼，她即将说出的话，也莫名奇妙地拐了个弯。

  “你耳朵怎么红了？”

  不，不对。

  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谢桉扶额，头一次对自己跳脱的思维感到无力。

  这段完全垮掉了啊喂！

  即便耳朵因着谢桉的询问更红了些，林星言的神色仍旧一派波澜不惊，目光也看不出丝毫情绪。

  “不知道。”

  他确实不清楚缘由，只是听到谢桉喊他名字的那一瞬间，他的耳朵就开始发烫了。

  两人一个敢问一个敢答，气氛越发诡异。

  眼看话题越来越没营养，也逐渐偏到地底了，谢桉忽然福至心灵，灵感泉涌，对着林星言就深沉地吟诗一首。

  “职场霸凌不可取，打工人当和谐并进，友善关系暖人心，恶意竞争六月寒，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可才是真的好。”

  好诗，好诗。

  听懂的都泪目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谢桉多少要抚掌大笑，为自己的才学鼓掌了。

  【  ……  】

  001默然了半晌，还是主动开口劝道：【  虽说没必要在无关人士面前维持原女配人设，但短时间内，性格变化太大，会被当成精神分裂的。】

  “哦，那你报警吧。”

  很显然，现在的谢桉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就是身边路过一条狗朝她吠了几声，她都能追着人家跑三条街。

  000故意用高强度的剧情衔接来降低谢桉的san值，如果不尽快找到情绪消除的办法的话…

  001叹了口气。

  到时候，谢桉和男主们，总要有一方先疯。

  男主们疯起来不要紧，它担心的是，谢桉也会因着他们发疯被牵连，最后更容易滞留在这个世界。

  算了，对着无关紧要的人适当地宣泄情绪，总比在男主们面前露馅要好得多。

  进入这个融合世界的最开始，001就尝试过许多次情绪清除模型建构，明明所有环节都正确，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运行起来总是格外困难。

  它不愿意让谢桉用瑕疵品，就只能不断在系统空间里研究调试，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

  000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它的举动，因此并未干预，但即便如此，001的研究进展也近乎于无。

  或许就是因为000知道，情绪消除的模型无法在这个世界里正常运行，它才并不在意自己的研究吧？

  但真的一点都没有突破口吗？

  001不相信。

  一定有某些关键信息它还没有注意到。

  它需要再细致地分析拆解一下000的行为动机。

  【  我会尽快找到情绪消除方面的办法的。】

  谢桉揉了揉手感很好的白团子：“那你加油。”

  001回系统空间了，谢桉看着面前半晌没缓过神的林星言，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轻歪脑袋。

  “你干嘛不说话了？”

  林星言睫毛轻颤，深咖色的眼眸映着谢桉的脸，周身的冷凝气质因为谢桉刚刚跳脱的话，莫名淡了许多，看上去有些呆萌。

  他似乎不太明白谢桉为什么会说出与性格这么不符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谢桉丝毫不慌，她非常自然地收回手，右手握拳作锤，往摊开的左手掌心上击了一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知道了，你是被我说中了，心虚。”

  林星言哽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谢桉误会成这样，偏冷的声线难得染了些无措：“我没有…霸凌你。”

  “那你为什么非要逼我穿还没洗过的员工服？”

  “我没有逼你。”

  林星言一头雾水，谢桉也怒了，最烦这种伤害了别人，却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了！

  “你还说没有！你刚刚明明都答应过我，明天再穿员工服也可以，但话锋一转，就不让我进仓库，我没办法按时完成工作，你一定会去店长面前告我的黑状，这不就是在逼我服软吗？”

  谢桉越说越觉得林星言人不可貌相，心肝焉坏。

  很显然，林星言被谢桉这一长段弯弯绕绕的阴谋论惊到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和语言会被误解成这样，一时间有些窘迫，冷白的面容也染了绯红，烫得他轻垂脖颈，用手臂捂住半张脸。

  冰雪似的人，在她面前灼了红色，就像是雪地里绽放的梅花，格外吸引人视线，谢桉被这画面冲击到了，一下子哑了嗓音，莫名有些心虚。

  “不让你进仓库…是怕你弄脏身上的衣服。”

  冰涧似的嗓音在此时也像是染了雾气，嗓音微低，听起来格外朦胧。

  这回答把谢桉整不会了，看着林星言的反应，她对他的话已经相信了九分，剩下的一分是她嘴硬。

  “你既然这么好心，为什么最开始不和我握手？”

  林星言听了这话，缓缓垂下胳膊，脸颊还泛着薄红，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有那双深咖色眼眸潋滟着波光，彰显着他的不平静。

  “我手脏。”

  谢桉下意识往他手上看，荧白修长的指腹确实沾了不少灰尘，想来是之前搬箱子的时候沾上的。

  这下轮到谢桉尴尬了。

  谁能想到这位看起来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会是个这么暖心体贴的热心肠？

  关键是林星言说的话，和他心里的最初意愿，不能说是完全不一样吧，但也算是背道而驰了。

  他的话总是冰冷简洁的，似乎根本懒得和人多交谈，也不在乎被对方误会，再搭配上那一张不苟言笑的性冷淡脸，属实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

  谢桉是个很会变脸的小女孩，意识到刚刚是个乌龙，她立刻朝林星言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林星言眉眼依旧冷淡，像是对她的话没有半分触动，但谢桉注意到他指尖微蜷，便猜到他应当是没和自己计较。

  谢桉是个很会道歉哄人的小女孩，见林星言有所松动，立刻趁热打铁，伸出双手，主动握住他的手。

  感受到双手传来的温热细腻触感，林星言如鸦羽般地睫毛轻轻抖动，等反应过来时，就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谢桉却握得很紧，掌心与他相交，白嫩的肌肤上也沾了淡淡的灰尘。

  林星言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胸腔里像是闯进了一只小鹿，他顺着谢桉的手看向她的脸，谢桉也正笑盈盈地望着他，黑眸闪着细碎的光，声音俏皮。

  “这下我的手也脏了，所以可以和你一起进去工作了吗？”

  扑通——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很重，像是砸进了他的耳膜，随后，他听到自己嗓音平淡道：“嗯。”

  语气和寻常没有半分不同，依旧是无起伏的音调，冷得像是冰棱。

  但只有他清楚，这一瞬间的自己有多么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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