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后悔没有用。

  如果苏白交给罗品章的样品不是用安乃近替代盘尼西林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在国府的大力支持下筹建药厂了。

  可是，这能完全怪苏白吗？

  现在想起来当初还是太小心了一点，就算盘尼西林的样品被日本人拿到了又能怎么样，自己费尽心机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到头来还不是被日本人拿到了？

  夜袭药厂跑掉的那个人早已把抓了一把的样品送到了日本人手上。

  万绮丽带着些自责地安慰苏白，她做得没错，怪她没能提前把这件事给苏白讲明白。

  其实她也是无奈之举，是罗品章不让她告诉苏白的，不是嘱咐，是纪律。

  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虽然她几次冲动之下想告诉苏白实情，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敌中有我，我中有敌，这里面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在这种矛盾下，她选择了相信和执行罗品章的命令，认为他对敌我之间的情况掌握得更全面、更详细。

  其实，万绮丽认为罗品章并不相信苏白手上药品的药效有多神奇，之前虽然对组长把万绮丽派到龙兴一事知情，但很不关心。

  组长被日本人暗杀后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想把这件事搞清楚，所以才来找了苏白。

  罗品章对苏白基本上说的都是真话，卫生署的署长确实与军统不和，第一次组人进行药物的检验和测定确实费了不少功夫，罗品章也想帮着苏白进行第二次检验，但没能说通卫生署，因为署长对上一次的结果彻底生气了，认为军统就是没事找事，甚至是故意给他添麻烦。

  平津沦陷，冀北的战事胶着，卫生署上上下下确实非常忙，在署长眼里，被军统捉弄了一回后，再也不会陪他们搞第二次。

  罗品章对苏白也讲了一句假话，就是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没有经过上海站的站长，与组长活着的时候差不多，知情者只有罗品章和万绮丽二人，第二组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这么做的原因还是老一套，日特的渗透很厉害，怕消息走漏。

  万绮丽不是奉命回来的，是她在接到了罗品章的电报，得知第二次与卫生署的人没能沟通成后回来的。

  罗品章放弃了，但万绮丽还想着也许她回到上海能帮到苏白一些什么忙、

  不过，她回到上海的第一时间就向组织报告了百利公司的情况，要求解决掉王树安。

  这个报告一拖再拖，直到前天才得到上级的批准，没想到，还让王树安跑了。

  “你们军统的能耐不是很大吗？”听到这里，苏白不由地损了一句。

  万绮丽说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谁也没想到有几个巡捕在附近的馆子里喝酒，他们又不能对巡捕下死手，因而失手，她自己也负了伤。

  今天在广慈医院时，王树安说的倒是实话，因为他不敢轻易强攻药厂，打算绑了万绮丽，通过她再找到苏白。

  没想到苏白出现，万绮丽就可以放弃了。

  “这几天你不要去药厂了。”万绮丽对苏白说，王树安没能跟得上苏白，把万绮丽也丢了，下一步一定会打药厂的主意。

  虽然药厂周边戒备森严，不要说带枪的特务，就连普通的陌生人都难以接近，但万绮丽提醒苏白，公董局的人只认钱，日本人同样可以在公董局花钱。

  一旦链霉素的生产工艺被公董局或广慈医院彻底掌握，苏白对于他们来说就没有用了，完全可以将苏白转卖给日本人。

  “你是不是得马上归队啊？”苏白问。

  万绮丽说不用，受了伤的她不会被军统再派去执行新的任务，她只需给罗品章打电话报个平安就可以，顺便还可以告诉他是苏白救了他，而且在她身上用了新药，让他这一次通过站长向上汇报，争取卫生署那边同意对药物再做一次鉴定。

  “不用了，”苏白告诉万绮丽，毕玉明这一次把药拿回南京后，戴老板会亲自出面与卫生署沟通。

  “那就一点问题也没了！”万绮丽一听戴老板出面，她认为天大的事也能搞定。

  “可是，毕玉明今天应该回消息的，到现在也没有。”苏白说到这儿，眉头紧缩。

  万绮丽也帮着苏白算了算，她认为苏白估算得有点乐观了。

  因为战事吃紧，本来就效率不高的国府现在更是乱了套，毕玉明就算通过上司与戴老板提前沟通过，他回到了南京后也得要几天功夫才能把这件事办妥。

  “戴老板也很忙的。”万绮丽认为，按苏白的推算再往后推三天才更合理一些，今天几乎不可能得到回信，明天的希望也不大。

  万绮丽带着几分撒娇对苏白说，既然毕玉明接手了些事，那她就不用再操心了，军统那边知道她受了伤也会让她休息一阵子，她正好在苏白这里养伤：“有姐姐照顾我，我的伤肯定恢复得更快呢！”

  刘一眼和许天意一前一后地回来了，果然，紫嫣如终也没能等到毕玉明。

  “你，”苏白对刘一眼说：“今晚开始住到药厂的厂长办公室。”

  “怎么又是我啊？”刘一眼很不情愿。

  苏白是担心，怕毕玉明会打电话来，有人守着电话，哪怕早一些晚一些，都不至接不到毕玉明的电话。

  “要是再有人半夜偷袭药厂，你什么也不用管，给巡捕房打电话报警后，你只管躲在办公室里保命就行！”

  “嘿嘿，夫人还是心疼我的。”刘一眼又嬉皮笑脸了。

  苏白对万绮丽彻底放了心，就带着几人一起回到了海格路，这里毕竟条件要比菜市街的院子好得多。

  吃完晚饭刘一眼走了之后，苏白想起了自己和紫嫣对刘一眼来上海有过的疑问，问万绮丽是不是故意将法华药厂的信息透露给孔云，是不是她算计到孔云会将此事告诉刘一眼时，万绮丽否认了。

  她记得很清楚，只有一次在与孔曼和孔云的聊天时无意中提到过法华药厂这四个字，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连忙打岔把话题引开，没想到被她们记在心里了。

  “刘一眼肯定是孔云撺掇着来上海的。”万绮丽十分肯定地说，从她和孔曼两姐妹的聊天中能感受到，她们确实是在盼着苏白回龙兴的，但对苏白的迟迟不归又无可奈何。

  在这种情况下，撺掇刘一眼这个没脑子的家伙来上海，肯定是姐妹俩商量好的。

  “刘一眼没脑子？那你可错了。”

  说话间，韩笑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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