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犹豫须臾，道出沈清禾的原话，“山海自有归期，风雨自有相逢。这是沈姑娘让属下带给您的原话。”

  暮色涔涔，落日偷偷消失。

  霍元卿孤身站在门前，微微颔首，眸子涣散失了神，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边。

  唇角微张了张，却不知要说什么，如鲠在喉，颇为难受。

  她这么快离开了，不跟他道别，刚才许是跟他最后一面。

  街道上。

  白雪心不在焉的望着眼前一身烈焰劲装衣裳，戴着桃花面具的沈清禾，脚步懒懒散散，爱走不走的模样。

  “姐姐，真要走吗？”

  她舍不得楚王府里的人，冷言，还有那个不正经的无邪，说到这，便瞧向手上的镯子。

  沈清禾好像心思也不在，魂飘九天似的，并没有听到白雪讲话，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无神的走着。

  就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有些不舍得，像有绳子捆住她的心。

  怎么会？我明明没有情爱，怎么会心里难受，明明七情六欲缺了爱，心里怎会堵塞。

  这真的是世人所说的动心！

  “姐姐！”白雪扭着身，脚下好似不愿走了，却依然见沈清禾直愣愣的往前走。

  “酸梅汤，酸酸甜甜的酸梅汤，解腻助消化……”上次的那个老婆婆，担着两个桶路过。

  沈清禾当即抬眸，双眼朦胧晕染着一抹雨雾，橘黄灯光照耀下，在面具上铺了一层金光。

  脚下不自觉的跑起来，追上那婆婆。

  白雪见鬼似的也跟随上去，“姐姐，你怎么了？你跑什么！”

  “婆婆留步！”

  老婆婆猛然停下回眸。

  见婆婆停了，沈清禾气喘吁吁：“婆婆，我要两碗！”

  “姑娘是你呀！”老婆婆笑容可掬，看见后面追来的是女子甚为眼熟。

  “今日仲秋，没跟你夫君一同出来么？”老婆婆边拿碗边问。

  沈清禾微愣，知道指的是霍元卿，她窘迫地笑了笑，“我还没成亲呢，他也不是我夫君，上次只不过是说着玩而已。”

  她接过碗大口喝着，老婆婆惊道：“噫！这就不好意思了吧，姑娘，老婆子我呀，虽然人老，但眼睛还是雪亮的。这么般配，怎么会不是夫妻。”

  白雪愣愣的看一眼老婆婆，又转眼看沈清禾，十分好奇问，“什么夫君？你们在说什么呀！”

  “就是上次跟姑娘一起的男子，难道真不是！那就可惜喽！”老婆婆递另碗给白雪，还没接到就被沈清禾夺过，咕噜咕噜两碗皆被她喝尽。

  “唉，这是我的，你怎么也喝了！”白雪盯着她手里已经见底的碗，咂咂小嘴，渴望的眼神扫向婆婆桶里的液体。

  沈清禾擦擦嘴角，“谁让你反应慢，手速慢就得挨饿，想喝自己买去。”

  “哼，你小气！”白雪嘟囔一句，“我也要喝，我也要一碗！”

  老婆婆打一碗给白雪，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这还有的是呢！”

  又拿一个碗，边道，“姑娘啊，恕老婆子我直言告诉你，虽然那男子头发白了些，看着像是缺少……但补一补还是会好的。看他人高马大，身材绝对不错，并且他总是看着你，让着你，护着你，心里对你必定是爱慕有加。”

  将汤碗递给白雪，看向沈清禾，“老婆子我眼力可是很好的，他唇型饱满不大不小不花心，认定你就会对你一人好，……”

  沈清禾放下银子，俯身到婆婆耳边轻声低问，“那要是他心悦之人突然离开他身边，他会怎么样？”

  老婆婆转眸看着她，郑重地说道：“估计会伤心难过，食欲不振，茶饭不思，严重者会发疯的寻找爱人，亦或是病卧床榻再也不起。”

  沈清禾凝视婆婆，觉得危言耸听，“这么严重？”

  不可能，她和他之间还没到这地步，他真会为她发疯，会来找她，会病倒不起？

  他怎么能病倒不起，他的命是她以命相换，从阎王那里夺回来的。

  白雪终于知道婆婆说的是谁，她也要问，“那倘若有一个人，在你面前疯疯癫癫，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也病得不轻？”

  老婆婆笑呵呵，“他哪是疯疯癫癫，是只会在你面前这样，而对别人正经，他是想逗你开心，是对有喜爱之心。”

  “不可能喜欢我，他还说过要吃我呢！”她不赞同，不以为然地抱住双臂。

  “那他是吓唬你，口是心非。”老婆婆见她手里有个镯子，“手里戴的是他送的吧？”

  白雪一怔，赶忙拉了拉袖子不回应。

  “你看，他已经在向你示意了，他在等你回应呢！如果你也送了他，那你也就算有回应！”老婆婆用手拍拍白雪。

  沈清禾见白雪羞涩的脸颊，唇角浅笑戏谑道：“看来是真送了！”

  “没有，哪有的事儿，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对他有意！我还不如对一头猪……”白雪嘟着嘴撇过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他动心，但凡动心，我就一刀戳死我自己。”

  谁知她口是心非的话，会成为今后的打脸。

  而偏偏这话，刚被站在不远处扶着墙角的无邪听到，他是受王爷命令出来寻找沈姑娘，而且他自己也有心思要找白雪。

  却没想到听到她内心话，她讨厌他，原来她一直记得刚见面时，他开的玩笑要吃她。

  沈清禾笑靥如花，隔着面具只见到两个小酒窝格外显眼，“是是是，一辈子！走了，喝足了就干事去！”

  “干什么事？”白雪疑惑睨她一眼。

  “忘了？月圆之夜！”沈清禾提醒道，伸手拍她脑袋。

  无邪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默默去喝一碗酸梅汤，白雪喝过的，他也要尝尝，他还要打包回去。

  ……

  望月楼八层高，金碧辉煌，顶处设有亭加围栏，六根粗大漆红龙纹柱支在四角边，中间有两根撑着。

  周围宽敞，亦有俯瞰天下之感，即便是天上的明月，也能够清晰可见，位置相当极佳，立在京兆府附近。

  工程盛大，对外宣称是迎接在外的将士归来，还有就是鼎鼎有名的蓝将军，百姓自然不会当面多闲语。

  公公婢女，笼络不绝，手里端着玉盘交错在中间。在座的太后妃嫔，亲王皇子，皇亲国戚，以及各大臣，旁边还携带家眷。

  婢女往小桌上布菜，斟茶倒酒。顺文帝坐在主位，左边太后，右侧边是皇后。

  霍元卿盘坐于亲王左列第一位，一身松石色，月白祥云纹衣袍，一头白发被玉冠束起一半。

  矜贵清冷，略带着雅气，执盏抿入一口小酒，目光深邃，整张脸冷如冰块，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不经意间，漫不经心望着细长的指节，这只手是揉过清禾敏感的蟠桃，此刻骨节微微跳动，仿佛还有那柔软，如棉絮般的感觉存在。

  心沉海底，乱成一团，失落席卷了他，上战场也从未有过这种败落感。

  他晃了晃头，掐灭那一缕念想，思绪又跳转到另一个画面，她捉他手，当成抚慰之物深进她下。

  思及于此，脸色蓦然酡红，不知的人以为他喝醉了，他摇了摇头喘出气息，尽量不让自己去想。

  南梁二皇子慕容鹏见状，眼前如白霜般的头发，他好像在街上见过，摇动手中的玉扇，另手举盏杯，“这位想必是气质出尘，貌色艳而不妖，清绝无二，便是往昔战神……楚王殿下吧。”

  “陌上颜如玉，君子世无双，楚王当之无愧。”南梁三皇子慕容夜唇角咧着笑，他好似见过此人，跟在一个姑娘身边，竟没想到会是楚王。

  霍元卿掀起眼尾刨他们一眼，这两人他见过，自然认得其中一个，便是那个纵横花楼的慕容鹏，慕容夜只听过，也是个擅长计谋手辣之人。

  他也举杯应付，轻挑眉坦然道：“正是。”

  随后两人一饮而尽，慕容鹏眯了眯眼睛，开口道：“怎么没见楚王殿下带楚王妃前来？”

  他知道楚王没娶妻，只是想打听沈清禾的消息。

  “本王尚未娶妻。”霍元卿神色冷静，眸中凝聚一团寒冰，周身释放出一股令人难以靠近的气息，很明显不耐烦了。

  贵女的目光皆是偷偷盯着他看，又看南梁的两位皇子，今日她们算是有眼福，各有各的气质。

  蓝苏语不得不惊叹楚王的容颜，移目凝视一袭玄衣袍丰神俊朗的靖王，拧紧眉目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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