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下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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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苏家之事,当做隐瞒,暗里将这假死之药与落落服下,无论如何七日之内要将落落自坟冢迁出,免出意外。”乔凌菲复又叮嘱一番。
白辰海点头便拿起药草往药庐之中去了。
乔凌菲不无担忧的看向李珩说道:“至于你......”
李珩说道:“但说无妨。”
李珩自己也是不知,这为何自打认识这乔凌菲之后,总是私下里觉得这乔凌菲给人以可靠之感,虽是平日里谈吐有些乖张,但行事之时,却是谨慎。所虑之事,亦是深远,较自己而言,确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乔凌飞说道:“若是武承嗣将你这身份之事,告知圣人,以谋太子之位,一来不仅是你,乃至整个北鉴司将万劫不复,若是那武承嗣此举得逞,那将是整个大唐的祸殃。”
“凌菲所虑深远,珩不及,”李珩说道:“若是以珩一人之死以全大唐千秋基业,珩一死又何妨?”
乔凌菲看向李珩道:“猪头!”
李珩闻言一愣,倒是有几分羞涩道:“凌菲之意......”
“与其你这身份遭贼人利用,何不坦白?”乔凌菲说道:“哎,麻烦,你且听从指示便是。”
李珩闻言点头不语。
乔凌菲复又看向寝屋其余人等,闻讯了众人伤势,随即道:“今日便歇息吧,明日为落落举办丧礼。”
众人便各自散去,回了寝屋,虽是已然做了详尽的打算,却是无人能眠。
自乔凌菲提及这假死药之起,至苏家落难之后,李珩便已然猜到乔凌菲之计策,故而早早便差了方鹤临购得了丧葬所需之物。
故而第二日清晨,这大理寺上下,已然一片白色,白绫白纸白灯笼,大理寺内上至少卿下至牙官狱卒,皆是白巾缠额为苏落衡治丧。
这灵堂便是临时搭就,置于大理寺院中。苏家已然没了亲眷,故而北鉴司一众手足便充作家眷,皆是一身白袍除重伤未及醒转的程檀睿,裴童卿二人,其余人等悉数毕至。
按说这与苏家交好之人当是需得前来吊唁,只是这苏家乃是谋逆之罪,这常日里走动的故友,怕遭祸及自身便无人前来,而北鉴司众人此举若是有心之人将此事禀明圣人,怕也是难逃罪责,乔凌菲自是早已料及此事,昨夜便早早做了安顿。
至大理寺上下悉数停于院内,林笑愚便依礼制为苏落衡置办丧礼。
只听得林笑愚喝道:“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维则天顺圣皇后天授二年年十月二十日甲辰,林笑愚仅以清酌庶羞之祭奠于亡友苏落衡之灵,呜呼,惟尔挺生,夙标幼德,宗庙瑚琏,阶庭兰玉,惟此贤德,降于盛唐。方凭积善,每慰人心。何图奸小闲衅,欲加枉罪,父死子亡,巢倾卵覆。天不悔祸,谁为荼毒呜呼,抚念摧切,震悼心颜。呜呼,降年不永,远日方临。卜尔幽宅,魂而有知,无嗟久客,尚飨,呜呼哀哉。”
林笑愚吟诵罢复又高呼:“初终,家眷诉。”
随即李珩率众北鉴司手足上前,向棺内苏落衡看去,无人不悲痛,众人心中当真是悲痛如斯,念及往日旧情及当下紧迫情形,心内除了悲痛更是多几分的恨意。
待众人逐个往棺前看了苏落衡“尸首”,便退回原处。
“招魂兮,亡故英灵,复还阳。”林笑愚一声高呼。
本以为那偷懒老道便是闻声而起,谁知那老道依旧侧卧不动,似是有阵阵轻鼾声传来。
乔凌菲复才向那老道看去,见那老道竟是一身红褐道袍,背心之处八卦图样俨然褪色,后背负一道情筒。乔凌菲随即行至那老道身侧轻声唤道:“老前辈,当行招魂之礼。”
那老道闻言,翻转了身形,继续侧卧,双目依旧紧闭,只是口中说道:“魂兮归来。”而后便不再动作。又传来阵阵轻鼾。
乔凌菲嘴角抽动,看向身后众人心道:“这谁请来的老道,这糊弄鬼呢啊这是。”
乔凌菲复又转身轻拍那老道肩侧两下说道:“老前辈,莫要作弄晚辈。”
那老道闻言登时起身,围着乔凌菲转了一圈,眉眼之间似是有些惊奇之色,随即站定之后说道:“作弄?贫道何曾作弄你这丫头,尔等作弄贫道在先,老道这叫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乔凌菲随即面色尴尬低声道:“有劳老前辈代为隐瞒。”
那老道士看了乔凌菲一眼说道:“若不是瞧你这丫头三魂......哎罢了罢了。”老道话说了一半,便绕过乔凌菲行至灵堂前看了一眼棺中苏落衡尸体,便摇头轻笑。随后便自那道情筒中竟是取出一张纸蒲团,纸拂尘,而后置下蒲团,取来随身携带葫芦,往那纸上倒了些水,那蒲团竟是化形为真,那拂尘沾了水也是化为真拂尘。
乔凌菲瞠目结舌心道:“这是什么鬼?还有这种操作?还有这老道长所说三魂怎么的是什么鬼?”
老道坐定之后口中念念有词道:“阳魂返汝形,阴魂赴吾幡,北斗天蓬敕,玄武开幽关。三魂勿散缺,七魄莫倾残,承此真慈力,摄汝赴吾坛。急急幽冥夫人如律令。”
语毕竟是狂风大作,一时间整个长安城的天都暗了下来。
乔凌菲扬袖挡住风尘,只见那老道起身,几步行至乔凌菲身侧,将一粒丹药递与她道:“七日之后若是此人未见醒转,便将此丹药服下。”言罢便转身收起那蒲团拂尘竟是轻巧的装回了道情筒中。
“敢问老前辈高姓大名。”乔凌菲大声问道。
那老道也不回话,又自那道情筒中取出一张纸片,倒了些水上去,只见那纸片登时化形为一只白驴,那老道随即倒身上了白驴,看向乔凌菲笑道:“老道张果。”随即便骑着那驴出了大理寺门。
乔凌菲闻言念叨了一句:“张果......张果......张果老?倒骑驴的张果老?”言罢立即转身向衙门外追去,可是出了这大理寺的门,便没了那老道的踪影。而大理寺外的天却是一片晴朗,虽有阵阵清风扫过,却也不及方才院内那风之万一。
乔凌菲顿时感到一阵失落,随即又折返大理寺院中,见其余人等尽皆追了出来,便将众人又劝回了院内看向林笑愚问道:“这老前辈自何处寻得?”
林笑愚应道:“今晨出门,正欲往西市去,便见这老道侧卧于院前,便问了一句,谁料想这老道竟是一口应承了下来,还说是分文不取。”
乔凌菲思忖道:“你可听闻过这张果?”
林笑愚摇头道:“不曾听闻。”
李珩问道:“这老道长便是张果?”
乔凌菲说道:“据老前辈所言,名讳张果。”
李珩点头道:“若是如此,这传闻当是真的,此前听闻祖父提及,恒州的中条山中有一道长名唤张果,此人自称,已三千岁,祖父欲召其入宫,却是遭拒,此后便也再未有人见得那张果行踪。”
乔凌菲看着周中那粒丹药,沉思片刻道:“是也罢不是也罢,暂且如此吧,这落落丧事须得继续。”
众人随即便又回归原位。
林笑愚随即继续治丧,这发丧、护丧自是免去了,毕竟是遭了满门抄斩,自是没了亲眷,也无友人敢来吊唁,而后置灵座、治棺椁便是从简行之,沐浴、袭尸、饭含、明旌等事变交由方鹤临等人处置。
因这苏落衡一事事发至乔凌菲归来之时已然满了三日,故而这小敛、大敛便一并进行,而后成服之时众人又着了北鉴司的旧制服,头顶缠了白巾。
谁知吊丧之时却出了岔子。
林笑愚方才言罢,这大理寺院外竟传来一声高喝道:“魏王府前来吊唁。”
众人闻言向大理寺院门处看去,打头二人正是郭栎、郭栩二人,二人入得院门便分站两侧,而后入得院门之人赫然正是武承嗣。
武承嗣笑意盈盈的看向院内众人缓步行至棺椁之侧,眼见着众人皆是一副怒颜,却是丝毫不在意,反倒是有几分得意之姿。
武承嗣向棺内斜睨一眼,见那苏落衡似是全无生机,随即伸出手来。
身后郭栩随即自腰间抽出横刀,双手恭敬奉上。武承嗣接过横刀,以拇指轻扫刀刃,斜睨院内众人一眼淡然道:“这羽林卫常以白杆枪及扑头枪为兵刃作阵,以示威严,而横刀则是近身扑杀之用,虽不及陌刀那般雄武,却也是出刀致命。”言罢便扬起横刀,向棺前靠近一步。
若是搁在从前,乔凌菲怕是早就耐不住性子,要与之鱼死网破,只是经历了这众多,乔凌菲早就磨下了心性,只是淡然道:“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望为王殿下莫要搅了幽魂。”
武承嗣听闻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是一时也记不起在何时听过,却已不计较,只是看向乔凌菲,淡然一笑,随即将那横刀插向棺中苏落衡胸口道:“本王今日便是搅了又如何?”
院内众人皆是怒目,紧握双拳,方鹤临尤为如此,见那武承嗣竟是一刀刺下,一时便想要冲将上前,却被乔凌菲一臂揽在身后。
“魏王请便。”乔凌菲强压下心中的恨意,冷声道。
武承嗣随即抽出苏落衡胸前横刀,提刀向乔凌菲行去,行至乔凌菲身前仔细打量乔凌菲一番,看向她眉间那梅花细钿所遮掩的刺青说道:“倒是倾城之姿,啧啧啧,可惜,这额间怎的刺个淫字?”
乔凌菲自然知道这武承嗣此举意在激怒众人,也不恼怒,只是双目直视武承嗣不卑不亢道:“末官早先年遭恶犬撕咬,不巧伤了脸颊,却也留下这瘢痕,魏王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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