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潇深呼吸一口气，说道：“看在你们曾经失去的、的那孩子的份上吧，请你帮帮忙，过后我们一定还你。请你放心。”

  陆明川脸色一沉，摇下车窗，看着张潇：“什么孩子？”

  这时候保安已经赶了过来，陆明川的司机立刻下车走向保安队长，说了几句，几名保安立刻站远了一些。

  张潇说道：“就是，你跟那个……”

  张潇看了眼车里的女人，有些犹豫，陆明川开口道：“说！”

  “你跟那个姓苏的女的求婚的时候，她，她都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张潇说道。

  “所以她就去流产了？”陆明川问道，脸色阴沉的要死。

  “当然不是了，那可是一条命！她那天，就是你跟姓苏的那个女的的求婚那天……”张潇又强调了一遍，陆明川的脸色就又黑了一截。

  “她本以为你是要跟她求婚呢，还想那时候告诉你，当做一个惊喜。结果你……然后她自己走回家，孤独又悲凉，瘦弱又无助，第二天还要拖着难受的身体去办离职，回去路上被一群放学玩轮滑的孩子撞倒了，没多久就见红了，等送到医院就已经保不住胎儿了。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每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不眠不休、身形暴瘦……”

  “在哪条路？哪家医院？”陆明川听不下去了，打断她问道。

  “北巷一路被撞的，去的是市立医院。”张潇如实答道。

  “你怎么确定是我的？”陆明川又问道。

  “什么？”张潇看着陆明川满脸不信。

  “她几个男人没告诉你么？”陆明川说道，眼里显出戏谑。

  “我艹，你什么意思？”张潇被陆明川雷了一下，还没组织好语言怎么辱骂他，陆明川的车突然开走了。

  “艹，这个混蛋！真卑鄙下流无耻，绝情不负责的王八蛋！”张潇一边骂一边哭，搞得不明群众以为是她被抛弃了，于是纷纷一脸同情，几名保安赶紧过来想把她拉走。

  张潇回过神儿来，就冲到陆明远车里，指着还猫在车里的陆明远一顿臭骂：“你们陆家都是王八蛋！”

  陆明远遮着脸说：“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注意个屁！人模狗样的王八蛋！”张潇怒骂道。

  陆明远说道：“你把车门关上！”

  “不关！”

  “你不关，那我走了，以后程珞什么事你也别找我了！”

  “砰！”张潇把车门关上。

  陆明远赶紧开车离开。心里还祈祷别被人认出来。

  而张潇还在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过了一会儿，陆明远又绕了回来：“你确定不走？”

  “滚！”张潇吼道。

  陆明远深吸一口气，踩了油门离开了。

  程珞终于被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吵醒，下意识地心慌：忘关机了，糟糕。

  拿过手机一看，屏幕上却闪着陆明川的手机号，她只犹豫了一秒便接起来。

  只听陆明川问道：“你打掉的孩子真是我的？”

  程珞呆住了，她感到一股子热血直冲头顶，便挂了电话。

  可陆明川又打了过来，程珞就又挂断，陆明川就再打，程珞这时候彻底清醒和冷静了，她接了起来，说道：“是你的，已经死了，满意了吗！”

  “呵呵呵。”陆明川居然冷笑了几声，“好，就当是我给自己孩子的面子，也给你最后的筹码，你可以用他换点钱，说个数吧，当他的安葬费。”

  程珞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她想有志气地骂陆明川是混蛋，然后挂断电话。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选择。

  拿死去的孩子还钱，拿所谓的安葬费，陆明川真是知道怎么尽最大限度地羞辱人的人性！

  程珞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咽回去：“650万，但是，我一定会还你，还你这笔、安葬费。”最后三个字，她加重了口气。

  “那你可真要的不少。这样吧，虽然钱很多，但我也可以给你，”陆明川道，“不过却是借，你得还，只不过时间可以给你放宽松一些。你自己也强调说会还给我了，对吧？”

  “是吗？怎么宽松？”程珞问道。

  “我给你安排个工作，每个月工资6000元，扣减4000元当还债。如果你没做好，被辞退了，那么你就得立即还清所有欠我的债务。当然，如果你做得好，即使你死了那天还没还完债，我也可以不追究了。”

  陆明川慢条斯理地说道，似乎还喝了一口水的样子。

  “做什么工作？”程珞问道。

  “做不做？”陆明川没说，但是却反问道。

  “什么工作？”程珞坚持问道。

  “反正不是让你卖肉的，是正经工作。”陆明川道。

  “好。我做。正经工作。”程珞说道，她已经没力气咬牙切齿了。

  “明早9点到安岳路的公司来，小林助理会安排你的。”陆明川说完就挂了电话，都不听程珞的回答。

  张潇晚上夹着尾巴一声不敢吭，她把流产那事捅到陆明川眼前了，而这件事是程珞一辈子最不想提的痛苦，她在电脑上打了一万句陆明川是混蛋的话，还不时拿眼睛瞄瞄程珞的动静。

  程珞做好饭菜，过去拧了拧张潇的耳朵：“行了，吃饭吧，总算可以解决掉一件最烦的事，剩下的事情再看情况怎么办吧，只要还陆明川的钱不那么急，总能想到办法的。”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各自回卧室休息。其实两个人都辗转反侧了很久。张潇满脑子都是怎么赚钱，程珞也是。

  碎银几两，能解世间很多愁，倒是实话。

  程珞第二天卡着快到9点的时候到的。

  她不想到的太早，因为这个公司之前来过几次，前台的人应该都认识她的。她实在不知道陆明川给她安排了什么工作，但能肯定的是，绝对会是让她难堪的活儿。

  前台的小姑娘看到程珞没有怎么惊讶，因为昨天小林助理已经通知过她了。她朝着程珞笑了笑，拿起电话打小林助理的分机，说了一句人到了，很快挂断电话，把程珞带到了楼上会议室。

  小林助理看到程珞，示意她就座，然后给她倒了杯水：“程小姐，请把事情完整地跟我说一下吧。”

  程珞点点头，从包里拿出几页纸，上面是她今天凌晨起来写好的整件事情的叙述。她递给小林助理的同时，在一旁简要说了一遍。

  小林助理心里是有些欣赏程珞的，对于这件事，程珞无论是文字描述还是口头表述，都清晰简明，细致有逻辑，而且语气柔和，让人也舒服。包括之前多次的接触，程珞做事都是很有逻辑的，反应快，思虑周全，干脆利落。

  如果她做老板助理，自己可不一定能竞争得过。

  小林助理点点头：“好的，我已经清楚了，这件事我会亲自去处理的，这也是陆总交代的。”

  程珞起身道谢。这些天压抑至极的心脏，似乎跳得轻松了一点，根据以前的认知，陆明川还算是个讲信用的人，起码只要他肯答应的事，最后是一定会处理妥当的。

  “那么，我带你去你的工作岗位吧。”小林助理说道。

  “请问我的工作是？”程珞问道。

  “先跟我来吧。”小林助理示意程珞跟他走。

  “保、保洁？”程珞面色微讶，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其实这个她还真想到过，相对于她设想的最坏的“工作”，保洁的确算是陆明川嘴里的正经工作了。

  “这是保洁主管李姐，她会安排你今后的工作。”小林助理简单给双方介绍了一下，便离开了。

  李姐先带程珞换了工装，然后安排了她的工作，满满当当的，丝毫没有对待新人的“适应”期。

  公司的员工很快便知道来了位新保洁，而且新保洁很年轻，眼睛很漂亮，长得高挑，气质很好的样子。几乎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点燃了，纷纷找借口去偷看。

  程珞一边拖地一边听着嘁嘁喳喳的议论，只能目不斜视、装聋作哑，暗自庆幸带着口罩，否则被人看到自己的脸烫的跟要熟透的大虾似的，更要被人嘲笑。

  “你说她为什么干保洁啊？”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残疾我们没看到啊。

  “谁知道呢，也许哪个村里来的、没读过书，不好找工作？”

  “村里的还皮肤这么白，你看她露出的胳膊，多白，不能吧。”

  “八成这里不好。”说的人指指自己的脑袋，“都没听她说过几句话，可能是低智人群吧。”

  “啊？看着干活挺麻利的啊，不是个傻子啊。”

  “肯定是没什么学历，干保洁总好过去当小姐吧，怎么也是个正经活，咱们公司保洁也有五险一金的。”

  “可惜了，她这条件要真是去干那工作，搞不好赚很多呢，吃两年青春饭，带着钱回村里嫁个老实人不就得了。”

  “不对，我怎么瞅着她有点眼熟？我以前见过啊好像。”

  “我也想说，在哪里见过似的，你想起来没有？”

  “我擦，我想起来了……”

  ……

  过了一个礼拜，大家已经从在她背后小声指指点点、暗中观察打听的状态，成了公然在她面前就开始议论玩笑了。程珞已经尽量轻手轻脚、加快速度，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了，可这些人真的很像一万只鸭子一般聒噪和讨厌！

  “哎呀！”

  “啊！”

  销售部的Linda和程珞同时出了声。

  一只咖啡杯在地上打着转儿，而程珞捂着被烫的手，有些难受的样子。

  “你干什么笨手笨脚的！我刚泡好的咖啡！你是不是故意的？”Linda大声指责了起来。

  “我没有碰到你的桌子，不是我碰翻的。”程珞解释道。

  “你在撒谎，居然还想诬赖我？我要投诉你！”Linda拿起电话就拨给了行政部老大。

  程珞听着Linda打给行政部的投诉电话，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可笑，她不想与其纠缠，俯身就要捡起杯子，想去清理一下，却被Linda一脚踹开：“你干什么！想毁灭证据？”

  程珞吃痛地再次捂住手，还是她被烫伤的手，这该死的脑残暴躁女！她站起来看着那女人说道：“请你放尊重！”

  这时候保洁主管李姐赶了过来：“对不住！程珞，你赶紧道歉！”李姐只是看了一眼，就让程珞直接道歉。

  “不是我打翻的，刚才我也只是想把杯子帮她清洗一下。”程珞跟李姐说道，尽量克制着怒火。

  “你叫什么？”Linda一把拿下程珞的口罩，看了两三秒之后，“原来是你啊！”

  “你干什么？”程珞伸手去拿被夺走的口罩，却被Linda扔在了地上：“哎呀，手滑了。”

  “我想起来了，那不是陆总家那个保姆吗，带着小少爷那个。”有人上前阴阳怪气道。

  “对对，就是她，我说怎么眼熟呢。”

  “我也认出来了，保姆怎么变成保洁了？”

  “怎么？保姆做不好，被调岗成保洁了？我看你这么嚣张、眼拙手笨得样子，保洁也做不了多久了吧。”Linda哈哈大笑起来，“赶紧跟我道歉，否则行政就扣你的工资，听到了吗保洁大~姐！”

  李姐拉了拉程珞的胳膊：“赶紧道歉，要不然行政会扣咱们整个部门的绩效分数的，大家都要扣工资的。”

  “呵，”程珞轻笑了一下：“好，我道歉。”

  “大点声！”Linda又嚷道。

  “抱歉！对不起！”程珞大声说完就跑开了！

  “李姐，管管你的员工，做错了事，脾气还这么大！不想干就滚啊！”Linda大声说道。

  “好好，以后不安排她打扫这里了，省得给你添堵。”李姐赶紧说道。

  “那倒不用，该怎么工作还怎么工作，要是她工作犯了错我还会说的。秉公办理嘛，我跟她又没有私人恩怨，犯不着挤兑她。”Linda坐下，弯身去捡杯子。

  李姐先一步捡起来陪着笑说：“我去给你清洗，你消消气。快忙吧。”

  “还是李姐好。”Linda笑着跟李姐说道，便开始忙自己的工作。

  程珞回到休息室，摘下手套，手背红肿一片，有的地方已经起了水泡，可见刚才的水温之高。

  李姐过来，本想继续批评程珞，但看到她的手背烫得确实挺厉害的，就没说太重的话：“记住，咱们就是后勤服务的保洁，多让着点人，服务好每位员工，见人多笑笑，说个好话、道个歉又不会少块肉。你可要收住你的脾气，咱们要是被投诉了是铁定要被扣分罚钱的，而且整个部门都是连带责任。而且咱们公司保洁待遇不错的了，出去再去哪能到找这么合适的工作啊。你可要注意和同事们处好关系，不要年轻气盛！”

  “可是李姐，她们投诉有错的话，我们不可以申诉吗？”程珞问道。

  “申诉什么？谁能说得清，谁又听你说。这不是惹事吗？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进去吗？”李姐皱皱眉头。

  “有监控的啊。”程珞又说道。

  “行政哪有时间为这点小事给你专门查监控，再说了你以为行政是会偏向你还是人家销售部喽？”李姐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好了，你自己去楼下药店买点烫伤膏吧，擦好了继续干活。”

  程珞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便下楼去买药了。

  “嘶。”程珞在洗手间涂药，刚碰到皮肤时，疼得她倒吸气。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她之前公司的保洁大姐，想起李淑欣，不禁觉得可能真是风水轮流转，自己成了之前自己眼中的可怜又弱势的保洁大姐。

  ……

  是啊，她怎么就碰到了陆明川，怎么就过成了现在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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