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明抽着鼻子，乖巧地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父皇。”

  “嗯，朕的昭明，真乖。”楚晏温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小昭明的背脊。

  “父皇，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又生病了？父皇，你别怕，母后和舅舅都是大夫，他们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小昭明依偎在楚晏温的身边，他还不懂生离死别。

  “父皇没事。”楚晏温微笑着安抚小昭明，“父皇只是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父皇可以带儿臣一起去吗？”

  “暂时还不行。”

  “父皇为什么不能带儿臣一起去，儿臣想跟父皇一起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因为昭明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陪伴在你母后和你爹身边，如果昭明你跟朕去了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母后了。”

  听到这话，小昭明沉默了。

  片刻后，他才又问道：“儿臣陪了父皇，就不能再回来陪母后了吗？”

  “是啊，所以昭明，在朕不在的时间里，你要保护你的母后。

  朕跟你说过，你母后是女子，你是小小男子汉，小小男子汉就要保护自己的母后。

  朕是男子，朕不需要昭明的保护。”

  “好，父皇，那儿臣先留下来保护母后。”小昭明依恋地看着楚晏温，“等儿臣长大了，父皇再来接儿臣好不好？”

  “好。”

  听着楚晏温与昭明的谈话，洛依只觉得心疼欲裂。

  楚晏温与昭明和洛依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才对着洛依又说道：“依儿，你帮朕把阿奕叫进来。”

  楚晏奕就在外殿。

  楚晏温与洛依和小昭明的谈话，他全听到了。

  这会儿，他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嫉妒心和酸味了。

  不管怎么样，不管他在背地里做过多少对不起他的事情，可他始终是他哥。

  他们一起长大。

  虽然他们小时候，楚晏温曾有过一段不怎么喜欢他的时间。

  可楚晏温也确确实实护了他很多年啊！

  他方才那句他来人世走了这一遭，却依然两手空空这话，到底打动了他。

  这些年，他哥也确实过得很不容易。

  罢了，他不跟他计较了。

  楚晏奕背对着内殿，抬起手默默擦去脸颊上的热泪。

  直到他听到楚晏温让洛依唤他，楚晏奕才转身走进内殿。

  楚晏温的龙床前，已经被洛依和小昭明占了位置。

  楚晏奕只能站在离龙床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红着眼眶遥遥对上楚晏温看向他的眼睛。

  “对不起。”躺在龙床上的楚晏温，眼睛沾着湿气地看着不远处的楚晏奕，轻声说道。

  楚晏奕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低低地说道：“没关系。”

  楚晏奕这话让楚晏温到底落下泪来。

  方才与洛依和小昭明告别时，楚晏温始终微笑地安抚两人。

  可楚晏奕这句话，却让楚晏温哭了出来。

  他的这个弟弟啊，太好了。

  他真的太好了。

  他也是仗着他的这份善良和心软，才敢背着他做这么多伤害他的事情。

  他知道他一定会原谅他。

  也知道他一定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安排，接手大晋的江山。

  可正因为知道，他才会愧疚。

  他尽欺负他这个弟弟。

  从小就是，逮着他这个善良的弟弟一个劲的欺负。

  如今，他还从他身边，抢走他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抢走本该属于他的天伦时光。

  “阿奕，我将江山交给你了，也把洛依还给你了。希望你……不负江山，也不负她。”楚晏温哭着看着楚晏奕，心里对他内疚至极。

  “好。”楚晏奕轻轻地应道。

  看着楚晏奕哀恸的模样，楚晏温再次低声呢喃，“对不起，阿奕。”

  他对他，真的有太多的抱歉和亏欠了。

  可除了说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赔罪。

  “没关系，你是我哥，我原谅你对我做的所有事情。”楚晏奕再也控制不住，侧过身任眼泪滑落眼眶。

  “谢谢你，阿……”

  在得到楚晏奕的谅解后，楚晏温唇角微勾，含着笑意离开了这个世界。

  “陛下……陛下……”

  尽管洛依是个医者，她面对过多次死别，也早就做好楚晏温随时离开的准备。

  可当楚晏温真的在她面前离开时，她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才明白，为何佛家会把生离死别归结于人生八苦中。

  **

  一个月后。

  国丧结束后，按照楚晏温的遗诏，楚昭明登基为帝，改国号开元。

  洛依和楚晏奕成了垂帘听政的太后和摄政王，一起监国。

  之前的五年，在楚晏温的教导下，洛依已经开始摄政。

  在楚晏温离世前的最后两年，几乎都是她在帮他批阅奏章，处理朝政之事。

  她原本以为，待他离世后，他会像之前与她约定好的那样，让她和昭明一起去封地上。

  可最终，他还是把她留在京城。

  他即使到死，都在想着别人，撮合她和楚晏奕。

  洛依看着面前的奏章，想起她第一次在楚晏温的教导下，开始批阅奏章时的一幕。

  “依儿，你是医者，可听过一句话。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你以前是医病的下医，朕相信你以后能成为医国的上医。”

  “陛下不是说，大晋的江山最后还是会落到四殿下的手里的吗？现在臣妾只是代四殿下处理这些奏章，日后陛下将天下交到四殿下手里后，臣妾就要带着昭明功成身退了。”

  “虽然如此，但在此之前，你也得好好帮朕批阅这些奏章，大晋的子民会很感谢皇后你的付出。”

  “那陛下自己呢？都交给臣妾了，陛下自己做什么呢？”

  “咳咳咳……朕啊……朕不舒服，要去休息会儿了。”

  “……”

  回忆似潮水涌来。

  洛依想起过去与楚晏温相处的画面，她才反应过来，其实楚晏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带着昭明去封地。

  他早就安排好她的余生，他要她和昭明，与楚晏奕一起留在京城，帮他守江山。

  洛依不怪楚晏温，甚至想到楚晏温时，她依然会难过的想掉眼泪。

  他是她见过，最让人恨不起来的人。

  因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大晋的江山，为了国家的大义。

  在洛依垂着头感伤不已时，走进御书房的楚晏奕看到这一幕。

  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离开，给洛依感伤的时间。

  他缓步走进御书房，看着洛依的身影，声音透着无限委屈地说道：“洛依，我可以给你为他伤怀的时间。可……你一直这样，你置我于何地……这些年，我到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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