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瞒不住了！”

  扎鲁奇在走进太和殿前，仰头看着苍穹，嘀咕了一声。

  太和殿的龙椅上，完颜烈面无表情地看着指尖的碎玉。

  自桃花谷回来后，这三天里完颜烈没有合过眼，整日拿着那块碎玉发着呆。

  因为长时间的不睡觉，他的双眼已经熬地通红了，神情冷酷，透着一抹癫狂。

  此刻，听到脚步声，完颜烈抬头寻声看去，瞧见是扎鲁奇后，完颜烈立马沉声问道：“可是有皇后的消息了？”

  扎鲁奇跪在地上，摇头回道：“回皇上，末将没有皇后的消息。”

  “既然没有，为何你不继续去找。”完颜烈暴怒道。

  然而，扎鲁奇却无动于衷地跪在地上。

  完颜烈何等聪明之人，他怎会看不出扎鲁奇的异常。

  可他不想听扎鲁奇的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他未见到洛依的尸首，他就相信洛依只是察觉到他派人盯她，偷偷跑掉了。

  她一定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她只是不想看见他而已。

  “滚！”完颜烈见扎鲁奇不肯走，他勃然大怒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对着扎鲁奇怒吼。

  然而，扎鲁奇这次抱着掉脑袋的风险，低着头低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薨了！”

  扎鲁奇的一句话，就好似一记重锤砸在完颜烈的身上，他呆怔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咬牙瞪着扎鲁奇说到：“扎鲁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皇上，娘娘离宫前就已经重病缠身……”扎鲁奇低垂着头，继续说道。

  完颜烈阴沉着脸，“所以，你早已知道，皇后已经薨了？”

  “是！”扎鲁奇知道，他承认的后果，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是。

  在得到扎鲁奇确定的答案后，完颜烈的眼睛红地更厉害了，脸上的神情都更加癫狂了，“扎鲁奇，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你怎敢……怎敢骗朕？”

  扎鲁奇低头承受着完颜烈的雷霆之怒。

  完颜烈何曾不知道洛依不在了。

  早在他挖到那个金丝楠木盒子的时候，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可他还是去了桃花谷，还是在看到那个冒牌洛依后，在全国张贴洛依的画像……

  他只是不能接受罢了。

  可如今，扎鲁奇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洛依离世的消息后，完颜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嗓子里。

  在极度暴怒的状态下，完颜烈突然不受控地吐出一口浊血。

  金玉在看到完颜烈吐血后，急忙小跑上前，扶住完颜烈，劝道：“皇上，莫动气，莫动气！”

  扎鲁奇也被这一幕吓到了，他站起身想去扶完颜烈时，完颜烈却瞪着扎鲁奇问道：“洛依的尸首在哪里？”

  “娘娘离世前说，人生来就什么都没有，死也不要留下什么了。娘娘求末将一把火将她烧了，将骨灰撒在枫叶山上。”扎鲁奇低声又说道。

  完颜烈闻言，沉默了好久好久后，突然低着头苦笑起来，“她竟什么都不肯给我留下……她好狠的心啊……好狠的心啊……”

  扎鲁奇看着痛苦万分的完颜烈，他想说些什么，但想起洛依离世前的那番话。

  “娘娘不想留些话给皇上吗？”他也曾希望，洛依给完颜烈留些什么。

  人生之路看似短暂，但将目光放在这一天天的日子上，就变得无比漫长。

  人总得有些念想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不了！”洛依骨瘦如柴地躺在床上，即使身体状况很糟糕，但她精神却不错。

  “为什么，娘娘不觉得你这样做对皇上太残忍了吗？”明明心爱之人已经没有几日活头了，可当事人却蒙在鼓里，对此一无所知。

  等后来得知真相后，他该有多痛苦啊！

  “亲眼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不是更残忍吗？”洛依目光温柔地看着扎鲁奇，眼底有哀伤流动。

  “可你不是皇上，你不能剥夺了皇上知道真相的权利。若是后来皇上知道真相，你让皇上如何自处？”

  “所以，我才更不能给他留下任何念想！”洛依轻声回道：“皇上有他要忙的天下大事，我怎能拖累他？

  既然我已经活不了太久了，就更不应该用情爱去束缚他。

  让我安静地死吧，我死了，他才能专心做一个好君主。

  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娘娘……”

  “左将军，我也曾想过好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我也还未领略过这大好河山，也好想见识更广博的天地。我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想爱的人。

  左将军，并非我不愿意去做什么，而是我做不到。

  我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我给不了皇上任何承诺和未来，我这样的人为何要去拖累别人呢？”

  “也许在皇上看来，你并不是累赘呢？”

  “左将军，求你帮我最后一次。”洛依目光坚决地看着扎鲁奇说道：“左将军，等我死后，不要立碑，不要建坟，不要祭拜，就一把火烧了我这具肉身吧！

  人生来本也没有什么，也不该留下什么。将我的骨灰撒在我爹娘的墓前就行了，我很喜欢枫叶山，那里很美。我死后能长眠在那个地方，已心满意足。”

  洛依看着扎鲁奇，轻声又说道：“求左将军成全。”

  **

  洛依离世前做了很多的事情。

  在察觉到完颜烈有意放她离宫后，洛依便没有离开京都太远。

  她的身体沉疴已久，也不太能远行了。

  所以，她在枫叶山的山谷中找了块地，让人搭建了一处宅院。

  她知道完颜烈会关注她的生活，所以她特意找了一个身形与她有些相似的女子，只为在她离世后能继续扮演她的角色。

  她知道她离宫前她一再拒绝，已经伤害到完颜烈的自尊心，所以完颜烈不会亲自上门找她。

  而她安插一个傀儡生活在这个小院里，完全可以瞒住完颜烈。

  其实，洛依的计划是可行的。

  可偏偏在她离世后，桂嬷嬷还是在顾钦之的墓旁，给洛依立了一个衣冠冢。

  后来，桂嬷嬷也离世了。

  桃花谷的那帮仆人前往墓前祭拜时，也会清理洛依的坟墓。

  久而久之，洛依的墓成了一个小土包。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还是被完颜烈发现了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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