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处理完眼睛的顾菀走出诊室，就看见靳穆阳正坐在长椅上，拄着额头。

  她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拿了张消毒湿巾擦着他手上的血迹，调侃道：“你那拳可打得不轻，看来我明天要多涂一点儿遮瑕了。”

  靳穆阳抬眸看，顾菀的左眼充血厉害，眼周已经泛起微微的青色。

  他心疼、愤怒，也痛心。

  “顾菀…”靳穆阳声音暗哑，“我们，还要继续吗？”

  顾菀手上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还要继续办婚礼吗？”

  “为什么不要啊？医生说我的眼睛没事，不需要休养…”

  靳穆阳把手搭在顾菀肩膀上，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从前喜欢你，喜欢到，只要得到你的人就行了。可是我愈发贪心，不只想得到你的人，还要得到你的心。顾菀，我不能接受你心里还有别的男人，也不能容忍顾珩两次三番挑战我的底线，你不知道我看见他把你压在身下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无力感，尤其想到你们还有过一个孩子，他随时都能用这个孩子来提醒我，你们过去有多相爱，我就…”

  靳穆阳哽咽，他说不下去。

  他想要一份纯粹的爱，可偏偏顾菀的回忆里全都是顾珩。

  他又有什么本事，把扎根在顾菀心中的顾珩，连根拔起呢！

  “顾菀，如果你跟我结婚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我原谅你的一时冲动。”

  顾菀呼吸一滞，“你是，不要我了吗？”

  靳穆阳手肘拄着自己的膝盖，眼睛看向地面，“我爱你顾菀，所以，我放你走。”

  顾菀就觉得，整件事都很荒唐！

  她满腔怒气，不知如何发泄，“靳穆阳，我要去哪里？你放我走，我要回哪里？我一个、一个二婚的女人，在婚礼前一天要被退婚？啊？我这小半辈子，活得还不够可笑吗？”

  靳穆阳双目猩红地抬头看她，平时温润如玉的他竟也说起了狠话，“顾菀，你不是心无旁骛地嫁给我，我永远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我也是人，我也有血有肉，你刚才、你刚才在下意识地保护顾珩，很伤我的心！”

  顾菀：“你不能因为吃醋就不办婚礼啊，你都快四十了，能不能成熟点？”

  “好，我成熟点，你说你爱我，我就当今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我爱你？

  顾菀从未对他开口过。

  那三个字对于顾菀来说是诅咒、是深坑，会把她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顾珩，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不出来吗？”他苦笑，眼底闪过一抹无奈，“连骗骗我都不愿意吗？”

  “我爱你…靳穆阳，我爱你，我爱你…你冷静一些，明天的婚礼正常举行好不好？”

  靳穆阳站起身来，“你说得对，我是需要冷静一下了，你等顾珩，我先回去了。”

  顾菀拦在他身前，“顾珩有我大哥照顾，我是你的妻子，你不带我走？”

  “你们，可以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情。”

  顾菀：“……”

  靳穆阳离开了，没有回头。

  再一次被抛弃的感觉，怎么说呢，只剩想哭了。

  细细密密的疼痛从左眼传来，她已经有些视物不清了。

  她没有去看顾珩，也没有去追靳穆阳。

  对比他们，她才是需要自我调节的那个。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就去了她和靳穆阳的新房。

  听澜颂，江城市中心的江景大平层。

  当她解开密码锁进门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差点儿把她吓出心脏病。

  偌大的客厅里烛火一片，到处放着黄白色的菊花，还有，安桃的遗像。

  盈盈火光中，一袭白衣的靳明月站在落地窗前，长发披散，活像个女鬼！

  顾菀捂着胸口，“大姐，您，这是要干什么？”

  靳明月不慌不忙坐回到沙发，随手将纸钱扔到燃烧的火盆里，“我在做什么，你看不出来？”

  “大姐，这是我的婚房！不是祠堂，不是给您祭奠女儿的地方！”

  “今天是桃桃忌日，你这个间接害死她的凶手，要不要也来烧点儿纸以慰她在天之灵？”

  顾菀只觉得她疯了。

  连忙去卫生间接了盆水，直接倒在火盆上。

  滋啦…

  火灭了，靳明月心里的火算燃起来了。

  她起身，甩了顾菀一个狠狠的耳光，“贱人！想进我靳家的门，你做梦！穆阳不会娶害死他外甥女的恶毒女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顾菀抹了把嘴角的血迹，“靳女士，首先，安桃不是我害死的，我没有阻止她换心，也没有阻止她治疗，其次，我嫁的是靳穆阳，你只不过是她姐姐，不是她妈！”

  “呵，靳家，就我这个大姐说了算，我说他不能娶，他就一定不会娶！”

  顾菀不懂，怎么这一个二个的都非要在结婚前夕，弄点儿幺蛾子出来呢！

  上辈子她是掘靳家祖坟了，还是炸顾家老宅了，只不过想简简单单结个婚，为什么都这么费劲啊！

  “靳女士，麻烦您，带着您女儿的遗像从我家离开，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靳明月的嘴角噙着一抹瘆人的微笑，“顾菀，你都已经害死安桃了，我不会允许你再害穆阳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消失的五年里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穆阳傻，我可不傻，呵呵…”

  边说，她边抱起安桃的照片退到窗边，“自安桃离开，我没有一天是舒心的，你根本体会不了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那是，日日都想随她去的决心…”

  顾菀感觉到，靳明月的精神好像出了问题。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靳穆阳的电话…

  这时，靳明月拉开了通往阳台的玻璃推拉门。

  顾菀抬头看的时候，她的一条腿已经跨坐到栏杆上了。

  “你要干什么！”

  顾菀丢了手机奋力奔跑过去，用尽全力才抓住靳明月的手腕。

  “你抓紧我，别、松手！”

  靳明月的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安桃的遗像，面对眼前波澜壮阔的江面，释然道：“妈妈终于能来陪你了，桃桃，妈妈好开心。”

  她的体重一直向下坠，并且没有求生的意识，顾菀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靳明月狞笑着，“顾菀，等我一死，你就是靳家的罪人，穆阳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哈哈…”

  说完，用她手中，安桃遗像的相框，狠狠砸了一下顾菀的头…

  她吃痛松手，靳明月就掉落下去。

  二十八楼…

  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顾菀愣了几秒钟，跌跌撞撞拿手机边报警边下楼。

  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靳穆阳的。

  响了好久，他都没有接。

  无奈，顾菀给他发送了一条微信：大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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