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递给墨允谦一个风车，是木制的，手工特别精细，唯一的遗憾就是有些陈旧了，不过陈旧的风车看起来也格外有韵味。

  墨允谦的手爱怜的摸着这个风车，物件唤起的不仅是一段记忆，当时的触感，笑声。

  不知何时，墨允谦的眼眶已经微微湿润了，他记得，他记得当时妈妈的怀抱特别温暖！

  手工物件是可以感受到一刀一刀的雕刻，当时的用心专注体现在了每一个细节。

  手里牢牢的抓住风车，是那种恨不得刻入骨髓的紧，墨允谦青色的青筋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老奶奶的声音沧桑之中又带有几分温情，“当初清雅特别喜欢这个风车，直到去的那一天手里都还在捏着。

  嘴里还在喃喃念着什么对不起。”

  听到老奶奶的话，墨允谦瞳孔骤然放大，“什么？”

  “我说清雅特别喜欢这个风车。”

  墨允谦摇头，“不是这一句，是上一句。”

  老奶奶微微愣怔，随即缓缓道：“我说清雅直到去的那一天。”

  墨允谦紧紧抓住老奶奶的肩膀，他的指骨微微泛白，眸里蓄着氤氲的雾气，“去了？”

  豆大的泪珠蓄在他的眸子里，却迟迟不肯掉落。

  “清雅早在二十年就去世了。”

  “什么？”

  如同珍珠般的泪珠从墨允谦眸里掉落，鼻子实在是酸的有些厉害，墨允谦一开口就泣不成声了。

  “二十年前，也就是我走后三年。”

  老奶奶也跟着有些唏嘘的叹了口气，“算算确实是这个数。”

  墨允谦双腿微微发软险些跌倒，晶莹的泪珠滑至他高挺的鼻尖，“怎么会这样？”

  他抬眸再次看了眼这间房子，“这栋房子是您买了了，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没有动过吗？”

  老奶奶轻轻摇头，“我是被清雅捡到的，家里儿女实在是不孝顺，我身子快入土半截的人还被赶了出来。

  那天，我正好晕倒在清雅家门口，她心地善良，把我领了回去。

  明明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可是她的面上却总有愁容，我心疼又怜惜，想要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也想帮她出出主意。

  可她始终不肯说一个字，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突然发现她倒在了血泊之中。

  送去医院才知道......”

  老奶奶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才知道清雅已经是胃癌晚期了。”

  老奶奶捂住嘴突然放声痛哭，“药石无医，医生只是劝尽快准备好后事。”

  墨允谦犹如失魂一般的迷茫，“胃癌晚期。”

  老奶奶身体颤抖着点头，她转身去另外一个房间里拿出了一封信，“本以为这封信，会跟随着我一起入黄土，没想到老天还是温柔慈悲。”

  把信塞到墨允谦怀里，这封信是清雅临终之前写下的，没有特别要写给谁，只是她临终之前的喃喃失语。

  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逼我发了毒誓，这辈子都不能把这封信让你看到。”

  老奶奶摇头失笑，“我现在也只有一口气吊着了，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老奶奶的声音气若游丝，“信交到你手上了，你可以选择看，也可以选择不看，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

  像是撑着全身的力气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老奶奶的身体瘫软无力，身体直冲冲的倒下去了。

  墨允谦全身的每一处肌肉都在跟着一起颤抖，温亦欢手忙脚乱的打了急救电话。

  老奶奶轻轻摇头，她的声音很轻，温亦欢凑到她耳边时才听到，“我这条命本该在遇到清雅那天就没了，我万念俱灰，但是清雅一天又一天的悉心照料让我活了下来。

  心里始终是有个执念，我觉得清雅这一生实在时太苦了，所以才撑到了现在。”

  说完最后一个字，老奶奶咽了最后一口气就没了呼吸。

  料理了老奶奶的后世，终于在结束的那天，墨允谦又再次摸到了那封信。

  不再犹豫，打开信封。

  虽然可以看出字写的断断续续，明显是身体虚弱之人落笔，可是字迹清雅隽秀，让人忍不住想要读下去。

  快想时晴，佳想安善。

  很奇怪，本以为死亡到临之时我会感到无比的平静，以为这就是解脱。

  没想到现在竟然思绪繁杂，那些过去的记忆彷佛还在昨天胸口隐隐在发闷，想来大概是不甘的事情太多了。

  从我有记忆之时，我父母从来没有过和睦相处的时候，我经常会看到爸爸动不动就对妈妈拳脚相加，妈妈白皙的皮肤上总是会藏着青青紫紫的伤痕。

  我想救妈妈！可是爸爸每次对妈妈施暴的时候，爸爸都会把我关在房间里。

  我听着妈妈那些声嘶力竭的沙哑声，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奈锤墙。

  妈妈每次都会被打的半死，看她美丽的脸上满是伤痕，我真的心疼又难受。

  我从小就有一个预感，这个家总是要发生点什么的。

  终于这一天来了，那天我正在上学，老师接到一个电话突然暂停了讲课。

  她面色凝重的把我叫进了办公室，“清雅，我这边突然接到了一个消息，你家出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几乎就要跪倒在老师面前。

  在那一刻，我似乎失神了，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紧紧的攥住老师的手，眼神示意老师快说。

  老师似乎是觉得太过于残忍，不敢看到我的脸。

  她缓缓出声道：“清雅，你爸死了，凶手是你妈妈。”

  那一刻，我笑的癫狂，笑的疯癫。

  真好，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像对待玩偶一样的随意对待妈妈了。

  老师给我请了心理辅导，好多个专家一直在围着我，但是我完全不需要，因为我知道我只是单纯的开心，开心傻了。

  那个垃圾再也不能随意的对待妈妈了。

  爸爸的家人们都在向我声讨，质问妈妈怎么会这么歹毒，让我和他们一起联名，妈妈情节恶劣，应该马上处决。

  但是我没有，我给妈妈写了谅解书，当然是完全没有用的，但是我只是想告诉她，尽管她被万夫所指，但是我是站在她这边的。

  我永远坚定的选择你，妈妈。

  当然，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处决。

  一切尘埃落定后，爸爸的家人们因为我写了那封信，他们都不愿意领养我。

  妈妈是孤儿，所以爸爸才会这样肆意的对待妈妈的。

  当然，我也成了孤儿。

  可是我不后悔，即使重来一万遍，我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

  后来，我一直颠沛流离，我还不到年龄，没办法找到工作，只好一直在做着各种小本生意。

  把自己养到了十八岁，躲过了所有的艰辛，我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情了。

  一个年纪太小的女孩子初入社会，一个没有依靠的女孩子很容易就被人看出来所有的脆弱。

  但是我态度强硬坚决，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可是那天，直到遇到了他。

  我想，我只是太累了。

  我想，我只是需要一个肩膀来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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