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听着慕中山的话，盯着他的眼睛片刻，转身跑开。

  他也不知是那断了头的尸体，还是慕中山杀人的事实，还是慕中山的话，让他眼眶湿润。

  再听说慕中山要在衙门处决人时，他不信慕中山是个心狠手辣，不懂怜惜的人。不顾课堂纪律，冲出学堂，看到的是满是鲜血，笑容可怖的慕中山，他彻底呆住了。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脑海里不断出现慕中山逆着光，满身是血的场景。

  在他眼里，慕中山给他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身上自带的淡淡忧伤。但慕中山也是个带刺的刺猬，时刻将刺露出，只是为了自保。在他面前，偶尔会露出肚皮。

  “怎么会去杀人呢，他一定有苦衷。”王然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他的内心却始终觉得不可原谅。

  一连几天，不去学堂，不去练武。他无法面对一个手上染着无辜人的血，去教自己。

  南国皇宫内——

  “皇上，那慕中山杀害李刺史，不能再任由他放肆啊！”一个大臣喊道。

  姜横紧闭双眼，揉着自己的脑门。

  这两天，慕中山当众斩首李文杰，传得沸沸扬扬。那几个文官一直提起这事，非要给出个结论。

  “陛下，慕中山害旧刺史入狱，又当众斩新刺史，这是有意要当刺史的节奏啊！”丞相低头分析着。

  “臣还斗胆分析着，若皇上不斩除慕中山，过不了多时，便会造反啊！”

  此话一出，姜横睁眼，底下的大臣们也乱了阵脚，议论纷纷。

  “丞相，莫要口出狂言。他再怎么说，也是在深宫中呆了五年之人，能掀起什么浪花。”额头顶着刀疤，身穿盔甲，也遮盖不住满身肌肉的武将不屑的说道。

  丞相瞪了武将一眼，他不屑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理论。忽而看向姜横。

  姜横似乎也在思考，“过几日，去前西城会会慕儿，便知其意了。”

  “陛下，您三思啊！这短短两个月，您已经去了二次，国不可无君啊！”

  丞相跪下，喊道:“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紧接着众官员跪下复议，声音荡漾在整个朝堂，姜横听得头疼。

  “莫要再提这事了！他想当这刺史，便让给他！有异议者斩！”姜横扔下这话，便拂袖离去。

  李府内，上上下下挂满了白条，所有人披麻戴孝。

  “李御史，死了儿子，便只是躲在家中。”丞相来者不善。

  李御史盯着那棺材出了神，脸上的泪绵绵不断。

  “你儿子被慕中山杀害，皇上连问都不问，便让那杀人凶手成了刺史，你当真一点都不恨！”

  “恨？我只恨当初没有阻拦！”李御史回头看着丞相，“皇上定有他的苦衷。丞相莫要乱说了。”

  “哼，当真不想杀了慕中山，报仇？”

  李御史一顿，说:“丞相请回吧。善恶终有报。”

  前西城——

  这几天，慕中山回忆着王然最后那个眼神，内心总是被挠着。

  夜，慕中山睡去，却被困在梦中。

  依旧是那个充满硝烟，横尸遍野的街道。背后却响起一声声质问:“为何要杀人？”

  “你不干净了，你是个双手充满血的人……”

  他回头，却看见一张张脸袭来。姜横那张贪婪的脸，李文杰那扭曲的脸，王然那质问的眼神……

  被无限放大，无限重复……

  慕中山大喘着气，头上大颗大颗汗水浸湿枕头。大喊一声，才从梦魇中醒来。

  他坐起身，看着窗外微微泛白。叹了口气，找来一盆凉水，将头埋了进去。从头传来的凉意缓解他内心的紧张。

  一坐坐到天大亮，慕中山一拍桌，迈着大腿就往外走。

  来到王然府上，却被仆人阻拦。慕中山硬死挤进门缝，朝着王然房间走去。半路却碰见谢顺和陈睿文。

  “慕中山，谁让你来的！”谢顺愤怒道。

  而陈睿文倒是平静如水，但眼神里依旧透露着敌对，“你，对王然干了什么。”

  “好狗不拦路昂。”慕中山跟他俩没什么好说，只希望别妨碍他。

  他俩护犊子心切，哪有那么容易让开。慕中山左闪身右格挡，很快躲过他俩的攻击。

  慕中山站在门前却又犹豫了，自己来找王然是为了什么。他跟自己毫无关系，何必要在意他对自己的映象。

  可手已经敲响了门。屋里没有声音，慕中山大胆地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他蹑手蹑脚的从外室走向内室，才隐约看到人影。

  “我说了，让我一个静静。你俩走吧。”王然哑声道。

  “哗啦”一声，慕中山把帘子打开，让光充斥着整个房间。这才看清王然瘫坐在床上，衣服也随意挂在身上。

  “慕中山！你来干什么！你不是说我们不是朋友了嘛！”

  “我……王公子这是不欢迎我，我走便是。”慕中山嘴上这么说着，却拿着板凳坐下。

  两人相对无言。

  “为何杀他？”王然率先开口，问出这几天困着他的问题。

  他两眼充满了希望，希望慕中山是被逼无奈，那他还能原谅慕中山，还能继续做朋友。

  慕中山盯着王然的眼睛，张来嘴又闭上嘴，“他……他活该。”

  王然皱眉，眼睛变得黯淡，紧抿着嘴唇。

  “他玩忽职守，拉帮结派。”慕中山最终说出忽悠老百姓的话。因为他知道王然心思单纯，善良，他不想让他内心的邪恶去玷污王然心中的美好。

  “皇上下令让我解决了他。”

  王然一听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那副可惜心疼的样子。

  猛然，王然一把抱住慕中山，拍着他的背，轻声道:“小慕慕，当时你是不是也吓坏了。抱歉当时还怨你杀人了，别难过别害怕。”

  慕中山先是一呆愣，随后嘴都合不拢。由王然衣衫不整，再这么一拉扯，健硕的后背全露了出来。慕中山的手放哪也不是，只好举着。竟然有点贪恋这个温暖的拥抱，还有王然身上淡淡的味道。

  王然猛地一放开，慕中山笑容还没收起，他又凑到跟前看:“小慕慕，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定是眼花了，我没笑。”慕中山被戳穿，顿时脸挂不住，急着反驳。

  “你笑了，”王然去掰慕中山的脸，“怎么还脸红了呢。”

  这下慕中山更急了，一把扯着王然胳膊。却没想到王然没坐好，从床边要掉下去。慕中山又抱住他腰，捞了上来。

  也因为拉扯，王然上半身裸露在外。慕中山温热的大手紧贴王然的胸上。

  “啊啊啊啊啊！！！”反应过来的王然急忙钻进被窝，而他的脸也红得滴血一般。

  而门外听到尖叫的两人，推门刚张嘴，就见王然光溜的背，不好意思道:“你们继续，继续。”两人急忙出去。

  慕中山看着门口，两人的话还在耳边人却不见了。他又低头看着那行凶的手，尴尬道:“抱歉抱歉，我，我先走了。”话说也开始磕磕跘跘，“今晚，别忘记去练武。”

  说完一溜烟就走了。王然听着没了声，也探出头，长呼一口气，脑子里竟是那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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