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路虎缓缓驶进医院停车场，阿竹将车停下后，从驾驶室出来，快步走到后座，打开了车门。

  段慕哲和顾佳曦从车上走了下来。原本穿着蓝色裙子的顾佳曦，最终还是换了一套黑色的裙子过来。毕竟顾之羽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父亲，现在人走了，也不好穿得新艳就过来。

  三个人沉默不语，朝着顾之羽所在的病房走去。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段慕哲紧紧地握着顾佳曦那只发凉的手，试图给她一丝温暖和安慰。

  当他们刚刚走到病房门口时，唐枫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他一脸凝重，眼神中透着忧虑。

  "什么情况?"段慕哲皱起眉头，语气低沉地问道。

  唐枫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顾佳曦，然后轻声说道："昨晚顾太太来了一趟医院，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没多久，顾太太就离开了。今天早上医生查房时，发现顾先生突发心肌梗塞，没能抢救过来……"

  顾佳曦深深地看了一眼段慕哲后，缓缓开口说道：“我想一个人进去看看。”说完，她便转身准备走进病房。

  段慕哲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和尊重，温柔地回应道：“好，我在外面等你。”他知道这个时刻对于顾佳曦来说很重要，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来面对失去父亲的悲痛。

  顾佳曦感激地点点头，然后轻轻地推开门，走进了那间安静的病房。

  进入房间后，顾佳曦的目光立刻落在了病床上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上。顾之羽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沉睡过去。

  然而，那些曾经连接着生命体征监测仪的管子已经被撤走，只剩下一具苍白的躯体。他的身体被白色的被子覆盖着，宛如还在沉睡中一般。

  顾佳曦慢慢地走近床边，随意地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她凝视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她感到既悲伤又困惑，无法确定自己内心真正的感受。

  沉默片刻后，顾佳曦轻声开口道：“爸，其实挺搞笑的，明明小的时候你还是对我挺好的，怎么后来你就那么恨不得我去死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似乎在回忆起小时候与父亲共度的美好时光，但又无法理解为何长大后会变成这样。

  “很小的时候，你也会像别人家的爸爸一样，给我买好吃的，带我玩好玩的，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顾雯婷，顾铭向你告状说我欺负他们，关他们在储物间，剪烂他们的衣服吧！

  开始，你还相信我，后来，你那个老婆小产了，污蔑我推她下的楼！所以你就开始想将我赶走！直到公司出事，你便拿我当交易，从李伯伯那坑钱！”顾佳曦回忆着往事，缓缓说道。

  其实顾之羽也听不到她现在说的话了，但是顾佳曦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说给他听，还是自己听！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那是有一年，你们来看我的时候，你老婆和她儿子女儿说的话恰好被我听到了！

  其实回晋城后，我一直想着，如果大家相安无事倒也挺好，我也会好好孝顺你的！可是，你呢？每天除了打我就是骂我！连顾铭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你都舍不得指责他一句！

  连顾雯婷要我的命，你都可以做到视若无睹！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有什么资格做人家爸爸的！”顾佳曦之前还算平静，说到后面，情绪就激动了起来！

  她突然站了起来，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兽，迅速走到床头，用尽全力扯着顾之羽的衣领，满脸怒容地开口说道：“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却可以这么轻易地一笔勾销！难道你以为只要你死了，所有的事情就能结束了吗？你太天真了！”

  此刻，在病房门口的段慕哲一直在透过玻璃窗密切关注着顾佳曦的一举一动，因为他担心她看到顾之羽的遗体后，情绪会产生剧烈波动。果然，当他看到顾佳曦如此愤怒时，他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急速冲进了病房！

  阿竹和唐枫看到段慕哲的举动，也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们赶紧跟着冲进了病房！

  “顾之羽！这几年来，我每晚都被困在梦魇之中，痛苦不堪！还得了这个该死的病！而你呢？你竟然毫无忏悔之意，甚至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说过！

  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了！凭什么！你可以不必承受良心的谴责，死得那么轻松自在！”顾佳曦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她紧紧地抓着顾之羽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咆哮着，仿佛要把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全部释放出来！

  段慕哲看到这一幕，心中一紧，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抱住顾佳曦，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温柔而安慰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然而顾佳曦完全沉浸在自己愤怒的情绪中：“凭什么！他凭什么就这么死了！他应该在知道一切真相后，一辈子活在内疚自责中，然后痛苦地老去，直到死亡！”顾佳曦将脸埋在段慕哲的胸口，眼泪汹涌地涌出眼眶！似乎想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恨都宣泄出来！

  “我知道，他那么可恶，不值得你为他流这么多眼泪！”段慕哲心疼地拥着眼前的人，明白这么多年，顾佳曦困在那一家人上的枷锁里，痛不欲生！

  顾佳曦也不完全是因为顾之羽死了，而感到悲伤，大抵是恨一个人恨了那么多年，而那个人死前才知道自己错得那么离谱，但却没有对自己说一句道歉的话，没有向自己忏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更多的是，自己一直活在仇恨中，靠这些仇恨，一次又一次让自己在濒临死亡中，让自己活过来！现在仇恨的根源死去了，她却无法和过去和解！所以导致情绪一下子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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