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岳轻咳一声：“那个……这么说也不错，不过，那东西少，而且等级太高，就说一些当时都不起眼的东西，甚至算不上妖，比如说宫殿大小的恐龙……”

  李承乾眼中有点怀疑：“恐龙？有那么大的动物？”

  “有！现在海里还有超大型动物！鲸鱼……最大的什么鲸来着，反正是比宫殿都大，你以为龙涎香哪儿来的？就是他们拉的……这东西捕捞之后，你就放在烈日下爆晒，一炸，恶臭，可等你清理完尸体，不臭之后，你再闻一闻，那股子独特香味早就浸润到建筑内部，历久弥新，数年不散……”柳文岳当即说道。

  龙涎香……这么来的啊？

  李承乾有点反胃。

  不过，马上又激动道：“若是能猎这么一头鲸鱼，怕是够全州府人吃一个月？”

  “别打岔！”

  柳文岳被对方聊得思路都乱了，有点恼怒，开口道：“刚刚说到哪儿来着……对，就是部落时候，那时候没有规矩！部落乱糟糟的，时不时有人饿死，有人被食物吃掉……有的部落都灭了，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说……咱们这么做行不行？就是说，有些人身强力壮，就让他们去打猎，有些人能编制渔网，会捞鱼，他们就去捕鱼，剩下的老弱病残，就去采摘野果。

  要是没捕到猎物，那就吃鱼和水果，反之，若是捕猎成功，那就一起吃肉和水果……

  站出来的这个人，就成了首领。

  所以，首领的任务其实就是优化组织架构，做大蛋糕的同时，公平分配！

  在他的意见下，每个人都去做合适的事儿，而且食物越来越充沛，也能熬得过冬天，老人、小孩儿也能赡养，部落渐渐壮大。于是，慢慢发展着发展着，首领就说，咱们搞一搞武装吧，防止有别的部族，或者是动物偷了咱们的冬粮。

  还有为了族人活下去的更多，搞一搞巫医……

  于是，各种行业、各种脱产人员出现！

  再然后。

  某天，某个首领开始思考……你说，我这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位置，要是能传给我儿子多好？到时候他也不用受伤、感冒，运气不好的话，捕猎时候还得被食物吃掉！到时候子子孙孙一直传下去，那简直美滋滋。

  于是……

  私心出现，皇帝出现！

  首领拿着部族所有人赋予他的权利，本应该是他维护部族利益的权利，开始镇压整个部族！他通过切蛋糕的权利，渐渐的把最勇猛的勇士、最聪明的族人，能治病的巫师、笼络到自己麾下，让整个部族成了他本人的私产！

  于是……社会就这么一步步发展到现在。”

  “所以……禅让，本就是错误的？”李承乾关注点有点不同。

  “嗯，错误的，禅让这个制度不应该称赞，这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东西！父传子才不合理！特别是死了继位算正常，活着的时候，父传子还美其名曰禅让，更是地狱笑话。”柳文岳笑了笑：“所以，你应该知道，皇帝应该具备什么技能了？

  他不用是最勇猛的武将，不用是医术最好的巫医，也不用是最优秀的人才，他只要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就可以了！

  社会发展到现在，合作、抱团取暖这个词，其实已经浸入人们骨子里，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个个新的行业出现，他们会主动涉足到每一个行业。

  管理这个词，其实挺扯淡的！

  牧民更是扯淡中的扯淡！

  需要管理的，不是百姓，是官！

  是皇帝为了皇位稳定而造出来的百官！

  你说真相是不是挺扯淡？皇帝为了私心，为了自己的位置，选出百官，然而动摇自己皇位的，恰恰是百官的私心！

  只要百官能管住自己，一个朝代传承千万年也不是问题！

  可是，你皇帝有私心，百官就不能有私心？没道理啊！”

  李承乾只觉得头皮发麻。

  又是一堂颠覆三观的课！

  第一：私心。

  第二：一切的一切，一切的架构，最初的目的不是管理族人，而是更倾向于合理配置，增强部落整体力量，而选出来的皇帝、百官，其实更倾向于去服务部族，而不是……把部落当成某个人的私产，把自己的权利当成恩出于上？！

  “能者上，庸者下！”李承乾咀嚼着先贤的至理名言。

  这么长时间，天下已经习惯有皇帝。

  习惯用具体某个人，代指整个国家。

  所以……

  皇帝其实只要取回自己的初心，取回部落首领的根本职责，就没人能动摇皇位！

  所以……

  皇帝的定位就是公平！

  他公平的使能者上庸者下！

  这一瞬间，之前的种种，两人当初的谈话，现实的走向……忽然逻辑闭环！

  谁能没有私心呢？

  皇帝就是打掉私心！

  用公平，打掉私心！

  这一步，要比帝王术，玩平衡，更难！

  但是，当公平和当初部落首领变成皇帝一样，浸入到人们的骨子里，人们知道皇帝存在的意义，人们会像习惯皇帝一样习惯公平的皇帝，后世的帝王会轻松很多，大唐也将千秋万代……

  人生有三个阶段：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一开始，李承乾觉得皇帝就是要公平。

  后来，他觉得自己挺幼稚的，读圣贤书读傻了，皇帝的首要任务，其实是皇位，是朝堂平衡。

  现在……

  公平！

  彻底的公平！

  皇帝存在的最本质要求，皇帝存在真相，其实不是平衡，放在第一位的应该是公平！

  况且，平衡？说得简单，何其难也！

  总有皇帝玩不了平衡……总有皇帝会愚蠢的破坏平衡……总有皇帝会饮鸩止渴！

  错误的起点，错误的道路，得到错误的结果，这是对的！

  自己的任务就是重新定义皇帝，这要比祖父、阿耶建立大唐，更难！

  可是……

  自己不去做，谁去做？

  纵然是一条荆棘之路，可做成了，便是无上荣耀！

  有那么一瞬间，李承乾也站在了历史的高度，他对过往的一切，都看淡了，之前的郁郁心结，都感觉消散了，自己要做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何必对这些小挫折气馁！

  开国、立国、重新定义何为国！

  大唐三代帝王，三代人杰，奠定万世大唐之基！

  呼～～～

  李承乾吐出一口气浊气：“太白兄，敬你！”

  柳文岳碰了一杯：“干！”

  放下酒杯。

  “我的小家，安排好了吗？”柳文岳问。

  “大致……差不多了……”李承乾沉吟着，其实他更想把对方的墓地放在自己给自己规划的墓地旁边。顺便，配享太庙。

  妃子？传承皇位的工具罢了！

  君臣携手，奠定万世大唐，一起受后世香火朝拜，岂不美哉？

  只是，自己欺骗对方……

  这个……

  如何能丝滑的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太子？其实他不用干皇帝，不用担心，皇帝不接受他的理念，还能原谅自己的欺骗，顺便能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扭转这个虚伪的、满是疮痍的大唐……

  他如海般厚重的思想，看问题深远的思维，应该知道，现在没有皇帝，不现实！

  人生区区百年。

  后世……

  后世的事情，交给后人！

  起码，活着的时候，大家并不会有什么路线之争，并没有什么主要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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