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升起，铺天盖地的黑暗被驱散。

现在是凌晨六点。

“咚咚咚！”周琅重重地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

“老邓，等我。”周琅的声音远如隔世。

“簌——”

巨大的黑色风衣猛地撑起，周琅毫不犹豫地坐进车内。

“史鑫专员已经带人将森林公园的几处入口都封锁住了，绝对没有人能够破坏抓捕行动。”钱多多汇报着。

“嗯，我知道了。”周琅异乎寻常的平静。

“无人机监测到赵文在森林公园南部出现过，现在我带您赶往那里。”钱多多说。

“嗯。”周琅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刀，用手指试了试它的锋芒。

他们已经进入森林公园，周琅能够感觉到隐蔽在雪地里的视线。

道路两侧的树也已经被白雪覆盖，冬天是死亡的季节，想要在这种天气一直躲藏，根本不可能。

“一切顺利。”钱多多轻声说。

“谢谢。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都能够活下去。”周琅目视前方。

“什么？”钱多多瞪大眼睛。

“嘭！”

周琅居然强行将车门打开，毫不犹豫地跳下了车。

“腾——”

周琅在雪地里滚了两圈，迅速脱离他们的监视。

史鑫承诺会为他争取十分钟的时间，可报仇是他自己的事，又怎么能将不知情的专员们也牵扯进来？

赵文的奇术是【血罗】，他一定知道进出森林公园的公路已经被控制住了，而他也一定不可能走公路。

史鑫他们不是饶城本地人，或许不知道，其实森林公园有一条很隐蔽的路，可以通往外界。并且那条废弃的路很早就从地图上删除了，哪怕是冰妍也不可能知道。

但周琅不一样，他是饶城本地人，对于森林公园，没有人比他更熟了。

更何况，人越少，反而越能引出赵文。

所以，他选择一个人行动，哪怕事后会因此受到天宫的严厉处分。

“嚓——”

周琅一手探进风衣之中，小心地看向发出声响的位置。

只是一根枯枝落下而已吗？周琅松了口气。

周琅警觉地探查着周围的一切，浑身的毛孔因为寒冷而紧缩，可他的感知力却被强化了许多。

异兽的血统不知何时又开始了沸腾，十米内的一切响动都无法逃脱周琅的感知。

在这么大的森林里，想要找出一个人简直和大海捞针一样困难。可是周琅知道，他们一定有办法。

朝闻道，那个神秘而又强大的组织。

既然他们费尽心思想要自己找到赵文，那么他们就一定会给自己提示，这也是周琅为什么要避开钱多多她们的原因之一。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周琅身侧不远处响起，周琅警觉地看过去。

一只黑色的夜枭站在铺满白雪的树枝上，沉默地看着他。

周琅将手探进风衣里，果然，朝闻道的“提示”来了。

周琅和夜枭对视了将近一分钟，周琅并没有从夜枭澄澈如宝珠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嘎嘎嘎！”夜枭突然扑腾了两下翅膀，最后看了周琅一眼后，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没有丝毫犹豫，周琅立刻拔腿跟上。

“簌簌簌——”

他和夜枭一前一后地在树林里穿梭着，夜枭的速度很快，不过周琅咬咬牙倒也能跟得上。

“嘎嘎嘎！”

夜枭怪叫一声，笔直地飞上高空。

周琅猛地停步，在他身侧是一条已经冻结住的河，在他前方……就是那条老路！

果然，赵文选择从老路突破史鑫他们的封锁吗？

周琅矮下身，躲在树的背后。

赵文一定就在这里，他应该也感知到了周琅的到来，同样选择隐藏了起来。

“窸窸窣窣——”

可疑的响动在树林里四处响起，周琅压着狂跳的心脏，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簌簌簌……”

微小的响动声在周琅耳中愈发清晰，他……终于听清楚！

“叮！”

周琅猛地从风衣中抽出短刀，对着头顶狠狠地挥斩。

“铛！”

短刀撞到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的力量很明显无法与周琅匹敌，被短刀带动，狠狠地砸在雪地里。

“咳咳咳！”靠着【血罗】，赵文提前感知到了周琅的到来，而周琅之所以找不到他，是因为他躲在了树上！

“咔嚓——”

周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枪，迅速上膛后，将冰冷的枪口抵在了赵文的脑门上。

赵文吐出压在喉咙里压了很久的气，似乎是屈服了。

周琅冷着脸开始打量这个该死的家伙，他的个子很高，沧桑的脸上胡子拉碴，眼神阴翳，像是一头许久未入眠的饿狼。

“为什么？”沉默许久，周琅终于开口。

“为什么……”赵文的声音像野兽般沙哑，“我们只是想活着，都是你们逼的！都是你们逼的！”

赵文很激动，周琅持枪的手微微用力，又将他生生压了回去。

“每个人活着都需要用尽力气，难道你自己活不下去了就可以剥夺别人生活的权利吗？”周琅寒着声音问。

“你们该死！你们该死！”赵文如野兽般凶狠。

周琅突然收起枪，用膝盖顶着他的喉咙，将他压到雪地里。

“睁开你的眼睛，看着我！”周琅怒吼，将冰冷的枪口塞进赵文因为痛苦而张开的嘴巴里。

“你杀了一个……失去了一切的好老师，他是一个好人。”周琅说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着很是疲惫。

赵文混浊的眼睛透过一丝清明，他认出了周琅，撑着周琅的顶膝，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压在喉咙里，只发出“呜呜呜”的怪叫。

周琅缓缓站起，将枪口从他嘴巴里抽出。

“原来是你……”赵文嘶吼着，“我杀错了人，我原本是想要杀了你的，因为你和他们流着一样的血，你甚至……比他们还要血腥。但是，你说的没错，我杀了个好人。”

周琅看着他，“一句道歉就有用吗？血债必须血偿。”

“我知道。”赵文疲倦地躺在雪地里，“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现在死了，我死不瞑目啊。”

“杀人？”周琅冷漠地问。

“嗯。”赵文点头，“还有一个畜牲没有死，我答应了我老婆，要带他们一起下地狱的。我可以死，你可以杀了我，但在那之前，能不能让我再杀一个人？”

“这不符合规定。”周琅冷漠地回道。

赵文挣扎着从雪里爬出，周琅将食指下压，只要赵文再有动作，周琅就一枪杀了他。

可是，出乎意料的，赵文居然在周琅面前跪了下去。

“我欠你们的，我一定还。但是我求求你，让我把仇报完吧。杀了那个畜牲以后，我心甘情愿去死。”赵文祈求着，两行血泪从眼眶里滑出。

周琅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举了很久，却还是没有扣动扳机。

明明，明明自己无比想要杀了他，可为什么，就是下不去手呢？

“那个人是谁？”周琅缓缓地仰望天空，悠长地吐出一口气。

“刘大风！二中的副校长！我女儿曾经在学校遭受过校园霸凌，要不是因为他，我女儿也不会被学校开除，也不会得抑郁症，最后因为白血病痛苦地离开，我那苦命的女儿……”赵文癫狂地哭嚎。

“为什么不报警呢？”周琅低声问。

“报过警，可他们都是未成年，只能拘留十五天。”赵文喃喃。

“霸凌你女儿的人是叫刘峰吗？”周琅问。

“嗯。”赵文点头。

“明白了。你的仇我会帮你报，但是你欠老邓的，你现在就得还。”周琅绷着脸，冷漠地直视赵文的眼睛。

“好！来吧！”赵文张开双臂，将胸膛露出来。

“去天堂替我向老邓赔罪。”周琅闭上眼睛，食指缓缓下压。

“咔咔咔——”枪械运转的声音填满周琅的耳朵。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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