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雪倾这边，收到阮昭影的消息之后就立马打开了检查报告。

  报告里面有很多特殊的值，是一般的体检并不会涉及到的东西。

  冉雪倾全程皱着眉，眸子里翻动着复杂的情绪，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这样，看了一整夜。

  太糟糕了……她从未见过如此错综复杂的身体情况，有些地方甚至已经不足以称之为正常人了。

  她仿佛透过这些薄薄的纸张，仿佛看到了一个残破不堪的灵魂，反复挣扎着虞死神展开一次又一次的擦肩。

  饶是她见过很多残忍的病，也无法不被震撼。

  她贫瘠的词汇，根本找不到词来形容。

  最终只能化作一道很轻的叹息，在出口的下一秒就消散在风中。

  第二日，冉雪倾便拿着打印出来的纸质报告去了阮氏集团。

  冉雪倾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等阮昭影开会结束，阮昭影一推门就看到了她。

  “小雪？”

  阮昭影招手便让身后跟着准备汇报的人先出去，然后才示意冉雪倾开口。

  “阮姐姐，两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要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阮昭影心中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仇清舟的身体表面上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其实已经是一枝枯木了，只要稍稍一碰，就会咔嚓一下……”

  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你不知道哪一个瞬间就会忽然爆开。

  冉雪倾没有往后说，但她知道阮昭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而且，就算是不受伤不生病，他也很难活过三十岁……”

  而如今的仇清舟，已经21岁了，两个月之后就是他的22岁生日。

  “……”

  阮昭影努力平复着自己杂乱的呼吸，沉默很久之后才开口。

  “没有办法了吗？”

  “这就是那个好消息了，好消息是有办法缓解，虽然没法根治，但可以保证他拥有普通人的寿命。”

  “虽然可能一生都会体弱多病。”

  “但是，需要的药剂很难拿到，几乎不可能。”

  冉雪倾语气沉重，语调缓慢，将纸质的报告递到阮昭影手里。

  “S……S药剂？是军区司令部的那一支？”

  阮昭影看到冉雪倾在第一眼页上面写的那个字母，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道。

  “嗯，花国目前为止都只有那一支，不可能被轻易拿出来。”

  “S药剂当年的研究团队全部被暗杀，所有的药剂差点毁于一旦，军区的人去了也只找到一支残留下的S药剂。”

  “当年流传出的信息是，S药剂可以改善人类的体质，实现快速的细胞修复再生。”

  “我也没有试过，所以无法确定。”

  仇清舟体内的各处本就被某种特殊的基因改造摧残得不像样，而被注射的病毒成了他续命的天平。

  如今天平处于平衡状态，所以仇清舟安然无恙，但一旦天平发生倾斜，后果便是反弹式的爆发。

  “意思就是，即便拿到了，也不能保证治好他？”阮昭影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点。

  “是的，但可以保证他的情况会比现在好上千百倍。”

  冉雪倾实话实说，没有一种药剂是无所不能的，作为医者，她只能尽全力。

  但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尽力就能得偿所愿的，比如爱恨，比如生死。

  冉雪倾知道她没办法劝阮昭影，所以她给足了阮昭影思考的时间。

  墙上的指针一刻不停地转动着，办公室气氛沉默，时间就此往前。

  “我会想办法的。”

  阮昭影终于出声，语气坚定，脸上也带着一种冉雪倾难以想象的执着。

  “S药剂，我会想办法的，你能帮我调养他的身体吗？”

  “阮姐姐……”

  冉雪倾开口，张了张嘴想说一句，尽人事听天命，但她看到阮昭影的目光愣了愣。

  她怎么忘了，阮姐姐从不听天由命。

  “好，我会尽力的。”

  “谢谢。”阮昭影这一句话有些沙哑，冉雪倾似乎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哽咽。

  “阮姐姐，我是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所以，不用说谢谢。

  阮昭影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冉雪倾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于是她也默默地没有开口。

  阮昭影平复了一下内心翻涌的情绪，它们的名字叫做恐惧。

  若是真如冉雪倾而言，那么她的宝贝会在不知道哪一天哪一刻，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而骤然消逝……

  而她，将永远握不住这一件终究会被摔碎的珍宝。

  这一刻阮昭影如此真实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那是她在战场上都不曾感受到过的东西。

  不是因为战场上逝去的生命她看不见，而是，她自始至终都只在意这一个人的生命。

  冉雪倾盯着阮昭影看了半晌，她第一次好奇仇清舟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令明明已经看过无数死亡的杀手变成这样。

  不知过去了多久，阮昭影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口。

  “你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在执行第一次杀手任务的时候，一个漂亮小孩救了我。”

  那时候的他如同被困在泥泞中的漂亮小兽，手脚都被套上最沉重的镣铐，寸步难行。

  漂亮小孩好像没有正常人的情绪，一双闪烁的黝黑眸子却澄澈得能够看到人心最暗处。

  她的灵魂都仿佛被一眼看透。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原因，她就是觉得那个小孩会帮自己。

  冉雪倾是在给阮昭影做心理评估的时候听阮昭影说过，她清楚得记得阮昭影说的话。

  她说：他像一个神明，但我只信仰他。

  “记得，阮姐姐你的意思是，仇清舟，就是他么？”

  冉雪倾点头，她当然记得，因为阮昭影的转变就是因为那一次的任务。

  而阮昭影的心理问题，也是在那一次开始得到缓解的。

  而且她也知道，阮昭影这么多年一直在找那个小孩。

  所以，她现在找到了。

  难怪……

  难怪她对待仇清舟如此温柔又纵容。

  难怪她会对一个连底细都没弄清楚的人付出真心。

  原来，只是信徒找回了她的神明。

  阮昭影在她眼中一直都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但在此刻，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有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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