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到了后半夜，天色都已蒙蒙亮，韩湛悄声推开房门，屋内昏暗未点烛火，也没有声响，他看了眼床榻缓缓将门关上。

  “哪儿来的飞贼，我要报官抓你。”

  韩湛暗自叹气，大步进门“你又一晚上没睡，你可是有身孕的人。”

  她睡眠极好，若是睡着了打雷地震都听不见，定然心中有事一夜未睡。

  凤缈缈已经将床幔打开，坐在床上“只知道关心孩子，我不是你心中的第一了？”

  “你是第一，你永远是第一。”他赶忙拿了白狐皮子给她披上，顺势坐在床边。

  “起开，风尘仆仆没换衣裳就敢坐我的床。”

  韩湛拎了个圆凳过来坐下，凤缈缈追问“皇后生了吧？生的什么？”

  “太子，今后只有飞黄腾达，只有好日子了。”

  凤缈缈激动的掉眼泪，他没事就好，别的什么都是虚的，没有人要飞黄腾达金钱满筐又有什么用。

  韩湛给她拭了眼泪，凤缈缈吸了吸鼻子“有了身孕反而爱哭，是太子就好，你没事就好。”

  第二日，官家昭告天下喜得太子，又过不了两日，在十月初时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太子的满月宴极其盛大，施粥撒钱为其积攒功德，盼他成为惠及万民的天子。

  宋娘子得了消息是一刻也憋不住，连夜都要说出去才痛快，顶着雨雪都要来找凤缈缈。

  凤归云里实在安静，宋娘子进门都有些不适应了。

  凤缈缈招呼道“宋姐姐快坐，今日湿泞冷寒你出来做什么？”

  “哎，这里安静了下来我倒不适应了，她们真都被你放走了？”

  宋娘子凑到凤缈缈身前，凤缈缈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水。

  “我这个绝对是一手的消息，你听了都不敢信的。”

  她故作镇定就是不问，宋娘子瞪着大眼睛眼巴巴的等着，直到眼睛酸了，凤缈缈露出坏笑，宋娘子捅了她的胳膊“国舅爷家，凤仙生了一个哥儿。”

  “那真是大好事啊，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国舅爷是真疼爱凤仙，现在府里是凤仙当家。”

  凤缈缈不信“不会吧？胡大娘子虽说没有嫡子但她有家世背景啊，到底凤仙的哥儿也是胡大娘子的哥儿，她能失去管家权？”

  “她偷人，被堵了个正着，据说她求神拜佛求子，找了个老道设坛做法，不知怎得就看对了眼，正巧被国舅爷堵在了房里，现在被关在后屋不得离开。”

  “偷人啊，这还是头一回听说，你这消息准不准？”

  宋娘子急了“你还质疑我？我最准不过的了，现在正琢磨要和离呢，已经闹到了御前。”

  凤缈缈赶紧按住她的声音“小声点，我信你还不行？国舅爷府里也就凤仙敢放出风声。”

  一紫一红两个身影并肩走在宫道上，二人面色皆悠然自得，略带笑意，互不多说一句话。

  官家宣诏进入御书房，正与国舅爷和殿前太尉胡将军擦肩而过，二人怒气腾腾，像是斗鸡一般谁也不让谁。

  两家是亲家，怎么又闹的这般难堪，想来官家的心情也不大好。

  官家扶着龙椅背对着书案站着，他们二人跪下行礼，官家才转过身“你们来了，看见出去的人了？坐着说话。”

  高内侍在御书房中奉茶。

  韩湛接过茶盏放在手边“是，微臣见国舅爷和胡将军黑着脸出去。”

  官家哭笑不得道“国舅都这个年纪还闹，整日不知消停，朕只给他一家断案子算了，你们猜今日又是什么事？”

  沈子青言“听闻国舅爷喜得贵子，是后院妾室所生，叫凤仙的。”

  “前几日满月酒大摆筵席还叫了微臣和诸位大臣。”韩湛附和。

  官家对他们颇为欣赏，接着说“正是如此，国舅对朕说他家大娘子偷人，竟被他当场抓奸，现下已经被关起来等着回禀朕就要休妻，胡将军大喊栽赃辱人清白，让朕裁决。”

  韩湛摇头“这本是国舅爷的家事，左不过再牵连胡家，圣上如何裁决，小事反而变大事。”

  沈子青说“此事本就难看，国舅爷和胡统领又是当朝大员，岂不是让子民笑话，圣上大可任他们闹去，大都以为是国舅爷宠妾灭妻几日就过去了。”

  官家不知可否，权将此事翻过，转而提起“太子年少，朕不得不为他的将来打算，该整顿军队以备万一。”

  “贪污赈灾款一案，颜家属实有些冤枉，颜家忠君爱国理当重用，朕有意将颜冀调回京都，承继定国公爵位，你们怎么看。”

  沈子青道“圣上高瞻远瞩，尔等不望尘莫及。”

  官家畅快大笑，玩笑道“属你嘴甜，沈丞相整日沉稳不苟言笑怎么养出了你这个儿子。”

  沈子青也随之笑话“韩大人倒是和家父有些相似。”

  “是，是，说到朕的心里了。”官家和沈子青哈哈大笑。

  韩湛尴尬的喝茶，勉为其难的说“圣上和沈大人莫要笑微臣了，颜将军原在京都之时时任殿前太尉，现如今是胡将军当职，殿前太尉已是正二品。”

  官家又和沈子青相视一笑“朕瞧着是老古板的样子，不过韩卿说的对，朕想来只有同为正二品的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位置更合适了。”

  统御禁军的殿前司，此乃官家的心腹才得以当职，颜家忠君爱国满门忠烈确实合适。

  官家为太子是仔细思虑过的，唯恐胡家和国舅爷家沆瀣一气，导致皇后一党外戚干政把持朝政，所以，胡家和国舅爷闹起来他才开心。

  韩湛道“圣上圣明。”沈子青随后也恭维起来。

  官家随即指道“沈卿去兼任枢密院都统制吧，也让韩卿歇歇，不然便不知是妹夫还是老爹了。”

  他们再笑起来，像是闲聊中分派的职位，里面却蕴含深意。

  若所猜不错，他便是未来的丞相，统管朝政，但军财权又三分互相制约，内里沈子青与他分权专管财政，外有颜冀和胡统领一党率领军队。

  官家又不全然相信他们，继而京都需要他和沈子青掌握发兵权。胡统领又掌握军队中的升迁考绩，颜冀则掌握北樾一半禁军护太子的朝政周全。

  官家年老却老谋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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