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不平静的夜晚。

  导弹当时就对准了医院唯一三排房子炸的，当时正在动手术的患者都没跑出来，几个医生听到防空警报后都还在坚持。

  因为他们清楚只要他们一停手，这些人就算没有被导弹波及，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死在手术台上。

  最后那几个大夫还是被保卫科的人给拉出去的。

  因为相比那些不一定能救得回来的伤患，只有医生活着才能做出更大的贡献，才能抢救更多的伤患，才能将死亡降低。

  选择，从来都是残忍又不公平的。

  防空警报响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尽可能的在转移伤患了，但对方的导弹来的太快，只转移了一部分，剩下的伤员根本来及转移就被炸没了……

  梅玉洁跟一群医护人员一起帮忙抢救受伤的人，尽管他们已经拼尽全力了，最后还是死了二十三个。

  梅玉洁跌坐在地上，双眼有些呆滞空洞。

  一大半是累脱力了，一大半是因为看到躺在那用沾满血迹的白布盖住的一排战士以及医护工作者。

  这里有她认识的人，小玉。

  那个热情善良的小护士，每天给战士们换药的时候，她都非常有耐心，有时候还会给他们讲笑话，尤其是碰到一些伤情严重的，她就会想办法逗他们。

  她常说，开心，也是一种药。

  碰到比自己小的，她就把对方当成弟弟一样照顾。

  碰到那些想拉她手的，她也并不生气，她知道他们并不是想占她便宜，而是单纯的想知道拉一个姑娘的手是什么一种感觉。

  因为他们当中很多人长这么大，都没拉过姑娘的手，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拉。

  所以她从来都是任由他们拉她的手的，有时候碰到害羞的不好意思的，她就主动提出来的要跟他们掰手腕。

  众人发现她的尸体的时候，她的身下还护着一个小战士，那个小战士因为有她护着，最后奇迹般的被抢救过来了。

  小战士还不知道护着他的护士姐姐已经永远醒不过来了。

  梅玉洁眼睛酸涩的厉害，心中那种无力感发泄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她现在恨不能自己变成复仇者战士，只想报仇，报仇，杀光那些白眼狼。

  可她杀不了任何人，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医大夫……

  袭击发生后不到半个小时，前线指挥所的领导们就来了，在了解了伤亡情况后留下一个连的战士保护后方后又匆匆走了。

  临走的时候几个领导对他们掷地有声地表示：“报仇不能隔夜。”

  梅玉洁不知道他们找谁报仇，也不知道如何报仇，是炸回去吗？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亡吗？

  不，发动战争的一方没有资格说无辜。

  从他们的国家对我们的边境线发出侵略的时候残害边境线同胞的时候，他们就不无辜，他们纳的税，变成一颗颗子弹，一颗颗炮弹，收割着真正的无辜者的性命。

  无辜的是躺在那的二十多个人，他们明明可以在家好好的娶妻生子，给父母养老送终，就因为那些欲壑难填的白眼狼们发起了战争，他们就不得不扛起行囊奔赴战场，最后将血肉之躯留在了祖国的西南，他们将永远守着这片土地。

  他们是英雄，是烈士，这些道理她都懂，可她还是觉得茫然，无比的茫然。

  她觉得身后所有的荣耀，都比不上人活着重要。

  她告诉自己这是现实，不是看电视，他们是真的死了，他们不是群演，等导演喊以上咔后一个个站起来。

  可她又多希望这是在拍电视剧啊，等一声令下，那些人又能说说笑笑了。

  一滴泪终于滴了下来，梅玉洁看着小玉的尸体，哭的无声无息。

  忽然，有手搭在了她的肩头。

  梅玉洁扭头，见是张大夫，想张嘴喊，但喉咙哽得厉害，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大夫眼睛也是红肿着的，比起梅玉洁这个才来一个星期的人来说，她跟小玉相处的时间更长，跟这些牺牲的战士们待的时间更长，这里还有人是她拼尽全力才救回来的……

  “小梅大夫，哭是最无用的。”张大夫声音清冷地道。

  可此刻，除了哭，她还能干嘛呢？

  张大夫起身，然后拉她：“起来，小玉喜欢花，我们去给她摘花。”

  梅玉洁跟着张大夫走了。

  天快黎明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动静。

  医院里的人都听到了，他们彼此对视，然后朝最高的那个山坡跑去。

  这场动静持续了十五分钟，等安静下来后，太阳也从云丛里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然后跳了出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梅玉洁不知道这是不是领导们说的报仇，她想找人问，可身边都没人清楚。

  梅玉洁想到了陆向前。

  她赶紧从小土坡山下来，然后寻找陆向前。

  可找遍了整个医院，都没找到陆向前。

  梅玉洁的心忽然就慌了起来，他去哪儿了？他一个瘸子能跑哪儿去？

  “陆向前……”梅玉洁对着人群喊，“你在哪儿？”

  梅玉洁没找到陆向前，就连之前几个眼熟的士兵都不见了。

  梅玉洁不想往坏处想，毕竟他们都是伤患不是吗？

  部队有那么多健全的人，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伤患去上战场，不是吗？

  一整天没找到陆向前，梅玉洁也恍惚了一整天，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她回到帐篷里，看着小玉的床铺，眼睛又模糊了。

  她想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忽然，外面有人喊她。

  是陆向前的声音。

  梅玉洁想都没想从帐篷里跑出来，她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那么期待陆向前的出现。

  看到梅玉洁，陆向前问：“你会制毒吗？”

  梅玉洁一呆：“毒？”

  “对，你们中药材里不是有很多东西都有毒吗，梅大夫，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梅玉洁：“……你们……”

  陆向前没有细说，再一次问她：“能弄到吗？”

  梅玉洁似乎猜到了什么，她看着陆向前的腿：“你……可以吗？”

  “可以。”陆向前道：“我需要那种能让人很痛苦但一时又死不掉的毒。”

  梅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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