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师们齐聚主殿。

  “暝岐镇昨晚那场血案，恐是妖物作祟！”

  “不可能，你我都亲眼看见邪物已化灰……”

  观内弟子七嘴八舌各执一见。

  还未等全部弟子人数清点结束，一个弟子跌撞冲进来，“暝岐镇的古庙塌了！那邪物被埋在地下了！”

  听到邪物已被压，众人摩拳擦掌一窝蜂全涌向事发地。

  此时穆辞与皇帝还在主殿，小星趁机偷偷跟在队伍末尾。

  暝岐镇的庙宇，倒塌的一部分刚好连接天湖。

  入口处隐有琴音铮然，天师们围住残垣，发现一条裂开的秘道。

  流水潺潺曲音愈发清晰。“慢着！”

  有人高喊，“啊！快堵住耳朵……”

  几个走在前头探路的弟子来不及防备，瞬间栽倒在地，其中还有人血溢口鼻。

  忽而，地道深处火光点亮。

  烛影摆荡，映出墙上扭动的阴影，那丝缕蛇状的源头来自火焰最盛处一道人影。

  不，确切来说是一具披着侍女红袍的气态物体。

  曲水流声正由它指尖淌出，仿佛诱惑、呼喊。

  一股阴风卷过，火光骤灭。

  “哈哈，来了这么多人？”低柔的嗓音轻笑，青丝状的缕缕红烟渺渺飞舞。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中，那怪物身上幽绿荧光轻晃。

  细看，红袍气体弹的是长发编成的琴丝，底下堆积的则是参差散落的白骨，有些还沾染衰血未干。

  “这是……系统？”

  “厉鬼？青鬼？究竟是什么？”有弟子小声议论。

  这一团气体让人无法辨识，但观其穿墙过壁、日间现身，必然是极为强悍的邪物。

  清脆的“系统”二字被那邪物听见，它兴奋地吟唱：

  “来了！”

  “终于来了！”

  “好完美的宝贝！是我的啦！我的！是我无二的！”

  话音落下，红袍猎猎飞至小星眼前。

  小星“咦”了一声有些不敢置信。

  正当红袍窜出一道疾风刮向那张淡粉桃花似的面颊，一股浅金光雾汇成气流直接拍碎它！

  “吓啊！”汹涌的邪物惨叫乱窜。

  小星微动唇角，“无上？无二？系统老东西？”

  有两个老东西？！这玩意还玩分裂？自己抹杀了自己？

  “是他！啊——”红袍气体高分贝破音在这座摇晃的地道回荡。

  众人往出口奔走。

  纤细的身影恍若惊颤起舞的蝴蝶。

  此时一束白光环绕，牢牢裹住有些站立不稳的小星，冲开碎尘灰石带他安然跳离了地道。

  大手揽着他腰，不同于以往，玄色的道袍转为洁白如雪。

  穆辞双目微阖，低头贴近，唇瓣轻轻掠过小星的耳畔，“真是不乖……你又偷跑出来叫我担心。”

  他背后浮现幽暗的影子。

  就像墨汁溶入清水，逐渐明晰而诡异地扩散，尾影晃动。

  比深夜见过的更为庞大、更加威严。

  扫一下能拍死一屋子的草鸡吧？

  小星瞳眸圆睁，颤起一抹水光，看着像骇住了。

  穆辞赶忙抓住他冰凉手指，“别害怕。“他轻声安抚，“我还是我，只不过动用术法一时无法收敛……”

  “阿辞哥哥？”

  狐狸平时大约控制了不少力量，他是该高兴么？多谢老妖怪照顾弱小的他？

  比邪物更让人心惊的是出现一只大狐妖，这片大陆的妖族在千年前就已灭绝。

  不等众人喘息，一道冷厉的鬼气凝聚显出一个男子轮廓——

  是刚被击倒的弟子，眼眸血红闪过憎怒。

  众人哗然。

  折扇飞出一道浅金光晕围绕在小星周身。

  穆辞身形一动，白光纵上高空与红袍交手，两者都释放出森然强大的气息。

  白影挥动无数剑芒，那红袍裹身的弟子闪躲间被划中叫唤，凄怨的哭声引得空气震颤，人群捂耳抱头痛苦不堪。

  剑光过处，狐影如游龙掠云，红袍被困于金环之中。

  当白光再次斩下时，肢体碎裂解离直至化作最初的气态。

  嘶嘶作响，烟雾密布、浓郁到没法驱散。

  小星瞥见一个骷髅在对他招手，“干什么？”

  穆辞及时挡在二者之间，长尾一收，掌心白光渲溢，周身覆上一片雪色。

  他眸间划过狠戾杀意，徒手撕扯重新融合的红袍，将邪物再次扔回虚空！

  骷髅嘶声嚎叫，渐渐露出整架白骨，白光爪痕割过后，一截截肋骨断裂飞散。

  “快躲！”众人躲闪不及，被砸了一身灰。

  那骷髅跌落坠向小星，像要直砸进金光环内。

  穆辞俯冲过来，此时小星举臂抵挡，环绕周身的金光流动堪堪逼退了骷髅。

  霎时，穆辞扬臂荡开，狠狠抛飞残余白架！

  穆辞将小星藏入幽暗角落，再铺设一道金光。

  骷髅裂开，空荡的断骨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挣扎着撑起。

  那些碎骨重新拼凑，摁住了尖叫逃散的两个身影。众人恐慌更加大乱。

  “怎么杀不死它？”几个被白骨碾过奔逃的人哭喊：“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非鬼非妖，它不是一个……东西。”小星轻喃。

  而且它切为三份，只要时间够，能重新聚集吸收阴气补益自身。

  昨晚已经消灭了其余两部分，这最后一块，定然是被身负帝王血脉之辈再次动了封印……

  “狐狸啊你以为能靠你一己之力保护这些愚蠢至极的凡人么？何不考虑与我合作！”

  骷髅脑袋嘎啦转动，只剩一只的断臂扶持着它的脑袋，阴恻恻朝小星咧开牙骨。

  “哈哈哈哈！快过来，小东西，我们一起进阶！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小星冷淡摇头。

  “滚开！”穆辞呵斥那骷髅，身影掠过小星背后将他再往后一挪，手掌引动空中的凉雨细雾，水柱凝成束束光墙削向那邪物。

  见近身攻击无果且水柱连番迎头打来，它残余的骨架瓦解。

  接着爆裂声响起，另一道白光袭向它仅剩的残肢，瞬间支离破碎。

  其余部分随激流冲荡漂散开去，除了一颗头颅骨碌碌滚动。

  “白烬辞你这欺师灭祖的恶徒！你戕害同门！吾诅咒你永世万劫不复！即便你逃出轮回，你依旧无法解除诅咒！”

  白烬辞？它在喊穆辞？

  他不是穆家的人？也对，他是狐妖，青聿观多年前记载也提及过此事。

  小星回眸，跌入一片耀目白光之中。

  周围青聿观弟子们脸色剧变，经卷记载白烬辞曾是将他们祖师南柯焚烧祭天挫骨扬灰的妖王！

  但当时的妖族早已被天道灭族，他们不知白烬辞越界夺取幽冥之境统治权，摆脱肉身束缚突破轮回。

  历史也未提及，在创世初期还有一个名为无二的存在，与白烬辞同为青聿观开山祖师的弟子。

  无二占用人类肉身妄想逆转自然法则，却被幽冥境虚无道主白烬辞察觉。

  而无二算出自己有一难，提前将界神打散修为，霸占神只之位。

  因无法消除，白烬辞只能强制封印无二。

  “阿辞哥哥……”小星眨了眨眼，瞧着白烬辞沉默苍白的面庞。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此守护着封印么？

  被封印的是劣质系统，有摧天毁地的本事和至高无上的权柄。

  但谣传狐妖白烬辞屠戮修行者，他背负的是不光是骂名，这许多寒暑，他从不以真容示人。

  明明他如神灵般执行职责，却被视为妖魔遭世人唾弃。

  看着小星迷惑懵懂的眼神，白烬辞收紧臂膀裹住他，缕缕雪发携着冷雾抚过小星的脸颊，“星儿……我绝不会伤害你。”

  “别信他！白烬辞杀的人还少么？历代国主、观主、各方族氏首领……”

  “一旦有人觊觎密法，皆丧生于此妖手！哈哈！你造的杀孽足以抵消你的功德！你永远都是一只堕落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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