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旧历三年，群雄接起，逐鹿中原，大奚为求邻国南疆出兵，把年仅八岁的帝姬停云远嫁南疆，后四野平定，只余大奚南疆北戎三国鼎立。

  平武元年春，大奚结束了长达十二年的兵乱征伐，平帝收复西北边陲之地大小十八城后转即攻打南疆，下死令诛杀帝姬。

  第一章  罚乱

  晨光缥缈笼了十万大山在云雾中，天际青冥遥遥一线之间金乌浮起，将云雾染了一片金红，遥遥高山上，一座巍峨神秘的王宫依山而建，沐在晨光里隐隐透着神光。

  停云今日墨发未挽，只穿了一件素色束胸襦裙外头披了一件品月色薄纱，纤细白润的脖颈上挂着象征王权的孔雀宝石，正倚在白玉石栏边目光幽深的望着十万大山。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随着银饰叮咚打破了她的宁静。

  停云转眸淡淡的看了面色泛白的小侍女问道：“何事惊慌？”

  那侍女短促的喘息着，跪在停云面前，双手高托起手中的信：“娘娘这是西南边境传来的信，您快看看吧！说是大奚打过来了！”

  停云黛眉一蹙，接过那封信看了起来。

  那封信写的十万火急，处处危机，求王都派兵救援。

  她指尖轻轻划着薄薄的纸张，凤眸半垂着，目光落在了信中陆野二字上。

  传说中的北域之主战无不胜，从戎至今大小战役二十八场，从无败绩。

  “风鸢呢？”停云收回目光，转身看着十万缥缈大山。

  “回娘娘，风鸢姐姐在雷狱喂蛇。”小侍女毕恭毕敬。

  停云曳着长裙，走到了烛台边，随手将那封军报点燃，烛火袅袅长烟直上。

  她原本紧蹙的眉眼舒展开，唇边勾起了浅笑。

  十二年前大奚将她推进这万劫不复之地，她拼死挣扎才有今日，如今只差一步便可大权在握……

  停云眯着眼眸，眸色染着阴阴的笑意。

  说这个便宜老爹什么好呢？急着杀女证江山还是帮女匡山河？

  她指尖一松，信纸化作最后一缕飞灰，于她掌中湮灭。

  她要用大奚这把刀剖开南疆这场僵持了八年的对峙。

  她还要以南疆为挟，撼动大奚。

  像牲口一样被献祭的耻辱和母妃惨死雪中的怨恨，她会一点一点向平帝讨回来。

  那么第一步就是将这把送上门来的刀握在手中。

  ……

  蓉城是西南边陲之地的主城，原本人烟稀少，悍匪横行，后来因为停云下令开拓的西南商路将此地带活，如今也算的上是一座繁荣的城了。

  陆野刚从三里外的军营回到城中，一身戎装未褪，整个人俊朗锋利，墨发束成了一个高马尾扬在身后，腰间别了一柄刀，那刀鞘玄黑泛着凛冽寒光，瞧着便是一把旷世好刀。

  他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一双凌厉的眼眸中泛着幽幽微光。

  “侯爷。”

  陆野收回目光，转头看着身边欲言又止的陈平。

  他嘴角微微下抿，眸色淡淡，带着疏离冷漠，饶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次的陈平也架不住他这番冷淡。

  “我说侯爷，知道的是你天生长了这么一张不爱笑的脸，不知道的以为谁欠了你百八十万的不带还。”陈平摸了摸鼻子，小心看了他一眼。

  陆野挑眉，眼帘微垂看着他：“有屁快放。”

  “咱们的探子得到消息，说南疆真正掌权的是停云帝姬，原本的南疆王已经失踪多年了，如今帝姬掌权，南疆王的哥哥明珆掌兵，两人不合多年，咱们这次进攻想来轻松。”陈平双手撑在城墙边，仰着头看向远处十万大山得意道。

  陆野斜眸瞥了他一眼：“轻松？”

  “啊！那不然呢？帝姬是因为南疆王突然失踪了才接位的啊，而且一个女流之辈能翻出什么花样啊。”陈平笑呵呵的看着陆野。

  陆野冷哼一声，握着腰间的长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下了城墙。

  陈平追了上来：“不是，侯爷你这个笑咋回事啊？”

  ……

  南疆王宫之中乱做一团，前夜陆野夜袭商路以南三城，三座大城全部失守，明珆以汇报军情之名进了王宫。

  璀璨辉煌的觐月殿中，明珆略显焦急的在殿中踱步。

  他看着将近八年未曾踏足的王宫，眼中透出了毫不隐藏的狠厉。

  他心中暗自打算着，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停云，大奚都打过来了，显然不把这个帝姬放在眼中，之前年年问候帝姬安都是假象好叫他们不敢动她罢了！眼下可好了，老天都在帮他，他和停云两人都没有得到孔雀令，只要身为南疆王后的停云一死，他即可名正言顺的继位，趁着战乱成为新王。

  他眼角眉梢都沾着狞笑，迫不及待的等着停云出现。

  只要她一出现，他轻松就能把她掐死……

  不，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他那个蠢弟弟怕是连这毒妇的手都没摸过就失踪了，他得替他的好弟弟尽尽责任才行。

  燥火中烧，烧得他有些亢奋，自顾自的走上了高位，满脸享受的坐在了停云的位置上，他闭着眼贪婪嗅着那股属于停云的淡淡香气。

  忽然香气渐浓，银饰碰撞声从他身侧传来，他缓缓睁眼，只见停云墨发银冠莲裙款摆缓缓走来。

  她凤眸轻扬，眼底皆是睥睨之色，唇角勾着似有似无的哂笑看着他：“本宫的位置坐着舒服吗？”

  见状明珆冷笑道：“位置是挺舒服，人舒不舒服本王也想试试。”

  一旁的风鸢顷刻阴了脸，袖下微动之际被停云拦下。

  她眉眼幽深，眸色沉沉，轻笑着：“你弟弟想试，然后他就失踪了。”

  明珆脸上逐渐敛去了笑，阴鸷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小毒妇，本王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跟了我，我保你不死，要么本王先尝过你的滋味后，再将你分予本王的将士们，让你死在军营里，你自己选？”

  停云垂着眼帘，眸底寒光微泛：“本宫也给你两条路，要么横着出去，要么不出去，你自己选？”

  “毒妇说的什么鬼话！”明珆眼底迸出凶狠，从王位上窜起，一手呈鹰爪状像停云的脖颈抓来。

  停云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也不躲，唇边勾着笑，阴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不知为何明珆下手有些迟疑，她那双眼睛，看得他毛骨悚然，仿佛在她眼中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只鹰爪在她脖颈前几寸出停住，温热的血随着一声惨叫飞溅而出，血珠落在了停云的脸上，她动了动眼帘，鸦睫上的血色顺着她闭目的动作滴落。

  “本宫替你选吧，这么喜欢这里，不如就留下吧。”她白润的脸上沾着斑驳血迹，眉眼森然唇边带笑，像一条阴谋得逞的毒蛇得意的吐着蛇信。

  明珆捂着手腕，他整只手都动不了了，手筋被割断的疼痛将他本就生得丑陋的面容扭曲，狰狞又恶毒的骂道：“一介女子竟敢养武奴！你个毒妇野心不小！”

  他眼中全是怨愤，瞪着持着匕首的风鸢和停云：“败坏道德的贱妇！来人啊！给我杀了她们！”

  殿外寂静一片，丝毫没有金戈涌动的声音。

  明珆不可置信，转头看着殿外。

  “王爷您的人，来不了了。”风鸢收回匕首，刀刃在袖口上擦了擦，将匕首归鞘，冷笑道。

  “你做了什么！”明珆嘶声竭力的吼道，发疯一般向停云冲来。

  只片刻，他眼前被一片血色遮掩，胸口被重物打中，整个人如败叶飞出，重重坠在地上，摔出了一声闷响。

  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耳边一声怪啸，胸口传来剧痛叫他分辨不出那声音来自哪里。

  明珆强撑着探起半个身子，眼前昏花了许久才看清停云身边的东西，他愣住了，本能的恐惧促使着他不断颤抖。

  停云身边绕着一条有成年男子腰身这么粗的血色大蛇，赤黄竖瞳，头有异骨，似蛟，那是南疆圣经里描述的圣蛇，已经消失了一百多年，后世没有蛊师能养出这种血蛊，传说圣蛇凌驾于王权之上，南疆王室垄断会养蛇蛊的世家蛊师，可养了百年都没养出过圣蛇，没想到竟然被她养了出来！

  他咬着牙，顶着浑身骨骼中传来的剧痛往后挪动着，他想离这条蛇远些。

  停云眼中寒光轻烁，白润的指尖轻轻抚上低垂在她肩上的蛇首：“把他带出来。”

  血蟒似懂人语，敛着蛇信向明珆幽幽探去，血色鳞片摩擦过地面发出了致命微响。

  极度恐惧之下明珆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的痛苦也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游曳着粗壮的身躯向自己爬来。

  停云已经站在殿外廊下了，她垂眸看着远处紧闭的宫门，眸色幽然。

  血蟒卷着明珆缓缓而来，张着血盆大口怪啸一声，遥遥宫门外遂即传来了一声接一声和它一样的怪啸。

  明珆被卷得在窒息，面色肝红，眼底皆是惊恐的看着停云，大张的嘴吃力的张合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停云转眸看向他，眸底皆是冷意：“忘了跟你说，圣蛇本宫养出来了，还有，这是最小的一条。”

  明珆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惧怖，他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信，他身上的这条圣蛇力量无与伦比，不是常人能够媲拟的，至此恐怖还只是最小的蛇，那再大些的蛇呢……

  宫门大开，血色漫天之间，一条条巨蟒穿梭交错，蟒口啸然，吞噬或撕咬着身下渺小的人类。

  卷着他的圣蛇微微游曳，将他的视线调整至可以清晰看到宫门外情景的位置。

  高耸的宫门上，立起了一颗巨大的血色蛇头，似龙角般的异骨自额角长出交错，森然的敛着蛇信怪啸。

  随着它的啸声震天，其余的血蟒厮杀更甚。

  他眼底被汹涌的绝望和恐惧占满，意识已经逐渐模糊，满眼皆是血色横飞，一条比一条大的圣蛇腾起又落下，将进宫之前还在和他说话的鲜活生命吞噬殆尽。

  百骸碎裂的脆响声混着暗红的血液从他口鼻中溢出，带着些许碎肉簌簌而下，落在了蛇鳞上，血色一显顷刻就被鳞片吸收，血鳞在血光下熠熠生辉，泛出锐利的银光。

  停云缓缓闭眸，耳边是巨物吞噬食物的声音，她转过身，拍了拍蛇头。

  血蟒无辜的对着她歪头，随后把口中吞了一半的明珆吐了出来。

  停云眉眼皱起，嫌弃的看着地上满是粘液不成样的尸体：“风鸢……”

  背过身躲在一旁的风鸢忽然被点了名，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的抬起头，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见状，停云忍住了后面的话，原本她嫌恶心……想叫风鸢在他身上翻找号令三军的虎令，谁知风鸢反应这么大。

  停云深吸一口气，蹲下身闭着眼睛在他衣襟腰封处摸索，片刻之余，手下一硌，她指尖用力一勾，一枚虎令夹在她双指指尖被她从腰封处拎出，带出了许多粘稠腥臭的唾液。

  她睁眼看了手里的虎令一眼，没忍住干呕出声，指尖用力甩了几下，将血蟒的唾液甩下几分后丢给了风鸢。

  “啊！娘娘！”风鸢视死如归的捧着那枚虎令尖叫。

  “洗好了再给我。”停云拍着胸口顺气，看了一眼停在一边乖巧安静的血蟒，“等我走远了再吃。”

  风鸢满脸生无可恋：“娘娘……现在就把他杀了，我们会不会控制不了军队？”

  毕竟明珆的兵，只认人不认王权。

  停云挑眉看着遥遥宫门外的满地血色：“大奚打过来，就控制得了。”

  她得到虎符后可以什么都不做，等着陆野带着他战无不胜的黑骑踏足南疆，他和那些旧部杀的你死我活之际，就是她停云坐收渔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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