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肩先来一百条。”

  “头花二百个。”

  温馨吃惊的和沈烈平对视一眼，好多呀！

  白俊仁接着说道：“最好这周能先送来十条披肩，头花先来三十五十都行。”

  “披肩颜色你们看着办，就是你这个红色的，一定要有。”

  温馨欣然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小馨，记住千万要让生产队来办手续。”白俊仁最后强调道。

  第二天，温馨只用了一上午的功夫就把最后剩下的资料翻译完。

  “老师，我们下午就回去了。”

  温馨把大队部的电话号写在陆汉生的记事本上。

  “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

  陆汉生知道他们分别的时间到了，他是从心坎里舍不得这个得意门生。

  瞧瞧温馨的语法和词汇量，就连他这个当老师的都自愧不如。

  这说明什么？

  说明温馨不光有天分，并且勤奋刻苦，即便在这种斗争的大环境下，也没忘了自学。

  这样的人才太难得了。

  他还是想再争取一下让她继续学习外语。

  “小馨，你以后真要学医吗？不考虑考虑别的？”

  “老师，我觉得学医更适合我。”温馨从容的说道。

  “如果有机会出去闯荡一下，你也不想去？”

  陆汉生循循善诱道：“比如去西方国家。”

  “那是咱们都没见过的世界，人文风土全都不同，跟书本上看到的也不同，你就不想亲眼去看看？”

  “也许能看见纽约那样繁华的大都会，也许会看见夏威夷的沙滩，还会吹到太平洋的海风……”

  温馨笑盈盈的看着他，“老师，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真的不想去。”

  “为什么？”

  “因为我的根在这。”

  “你的？根？”

  陆汉生一下想到了沈烈平。

  毕竟温馨的家人都不在了，她是个孤儿，现在的亲人只剩下婆家这边。

  “你为了沈烈平想留下？”

  “不是，”温馨干脆的摇摇头。

  “老师，我非常认真的思考过，我的人生想要什么。”

  陆汉生惊讶的看着她，小姑娘忽然长大了，已经开始跟他谈人生了。

  温馨认认真真的说：“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老百姓，只想扎根农村尽我的绵薄之力造福更多人。”

  “小馨！”陆汉生感到心头一震。

  由衷的说道：“我为有你这样的学生感到骄傲。”

  他感到心情澎湃，如果青年多一些像她这样的人，国家何愁不富，何愁不强！

  果然，这个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他落伍了。

  “小馨，以前你不是这样。”

  陆汉生疑惑不解的说：“以前的你想法很单纯，就想孝敬二叔二婶，以后再嫁给周业成相夫教子。”

  “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促使你改变了吗？”

  其实他很想说，是什么原因让她幡然醒悟了，但感觉那样的用词有些严重。

  “我以前住在城里，就像住在井里的青蛙，看见的只有头顶的一片天，理所当然的以为这就是世界的全部。”

  温馨慢声细语的说：“后来有一天我去了另一个世界，才发现原来我可以是那么有用的人。”

  “有句诗不是这样写的吗？待入尘寰，与众悲欢，始信丛中另有天。”

  “大概就是这样吧！”

  她没办法告诉陆汉生，她去过的另一个世界，是她活过的一整个人生。

  陆汉生听着她的话颇为震动。

  “待入尘寰，与众悲欢，始信丛中另有天。”

  他一面点头一面低声重复了一遍。

  自以为的说道：“看来沈烈平给你的影响很大。”

  “他是个好男人，值得你托付终生！”

  啊？

  温馨不解的看着他，怎么说起他来了？她不是为了他才改变的呀！

  陆汉生欣慰的说道：“我曾问过他一个问题。”

  “如果你有更好的前途，但是需要离开这里很久，可能几年也可能十几年，他会怎么做？”

  听到这个问题，温馨单手托腮饶有兴致的看着陆汉生。

  “他说让你去，还说夫妻最好的相处之道是成全。如果你能有更好的发展，他一定成全你。”

  “他还说，如果你是一只鹰，就放手让你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

  “他这么说？”温馨撇了一下嘴。

  心想，他当然愿意成全了，他俩又没有实质的关系，早点撒手还及时止损了呢！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前世他死活都不肯放开温柔，就算他们的家庭已经千疮百孔都不肯离婚。

  那是因为他爱她，所以无限度的容忍她。

  这辈子，他连喜不喜欢温馨都搞不清，她往哪走他都不在乎吧？

  她懊恼的问道：“老师，你觉得他这样做就很好吗？”

  “为什么不好呢？”

  陆汉生不解的看着她，说道：“我认识的男人里没有人愿意让妻子远走高飞，他们都更希望妻子留在家庭中。”

  “事业对他们来说才是重要的，妻子不需要有自己的事业。”

  “并且在大多数男人的心里，女人不能比男人强。”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的妻子有能力，也不愿意给她发展的机会。”

  “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温馨点点头。

  沈烈平确实没有那样的想法，她不论做什么，他都默默的支持。

  但温馨又忍不住问道：“老师，您说他想成全我，是不是因为不够喜欢，觉得不重要？”

  “不重要？”陆汉生惊异的瞪大了双眼。

  “小馨，沈同志没有周业成那么能说会道。对不对？”

  温馨点点头，他跟周业成的表达能力真差远了，周业成多会哄人呀！

  “他嘴上不说出来，行动做到了，还不够？”

  陆汉生瞟了她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

  “就冲着他不顾自己的前途跟你一起挨批斗，你要说他不重视你，我都不信。”

  “是呀！”温馨幽怨的轻叹一声。

  撇撇嘴说：“所以他就很难让人懂么，他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有时候觉得他对我好，完全是出于对家庭的责任心。”

  陆汉生沉默了一瞬，反问道：“你呢？你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

  温馨不假思索的回道，说完脸颊就飘起了两朵红云。

  陆汉生笑道：“年轻真好，能体会朦胧的爱意，揣测爱与不爱的心思，到了我这把岁数，就老咯！”

  “我还以为到了你这个年纪就变成专家了。”温馨笑着打趣道。

  陆汉生自嘲道：“我要是专家，得教坏多少人？”

  温馨从省委出来看时间尚早，便搭上公交车朝化工厂驶去。

  每天都是沈烈平跑过来接她，她今天想去接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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