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呦在车里坐了不知道多久，最后还是手机铃声将他从情绪旋涡里拽出来。

  “主任，您人不在办公室吗。”助手的电话。

  “嗯”陆呦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被听出异样。

  握着手机的手抖个不停，左手盖在右手手腕上，用力捏住依然无济于事。

  情绪濒临崩溃，心里无声的嘶喊，别抖了，别抖了……

  助手说了一大堆话，陆呦耳朵听见了，脑子根本没有处理信息的能力。

  陆呦喑哑着开口，语气僵硬：“我有急事，麻烦帮我请假。”

  他现在想立刻找个只有自己的角落躲起来，可是不行，还有事没做完。

  心慌手抖，视线无法聚焦，陆呦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是没有办法开车的，犹豫再三，打给了白启礼。

  电话响了很久，临被挂断的最后几秒对面的人才接起：“宝贝。”白启礼的声音听起来还没睡醒。

  陆呦没有立刻说话，他怕自己一张嘴碎裂的声音惹白启礼担心。

  “宝贝？”白启礼的声音明显比刚才清醒了不少，语调里带着丝丝担忧。

  陆呦快速吞咽了两下下口水，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问道：“你能来医院接我一下吗？”

  声音干涩。

  尽管陆呦已经尽力掩饰，白启礼还是一下就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好，你给我开个定位。”电话那边响起布料摩擦的声音。

  白启礼家住在东边，医院在西边，正常开车需要一个小时。

  可没到四十分钟，白启礼人就出现在了陆呦车边。

  白启礼一路小跑进来的：“没有车位了，我车停在门口。”

  陆呦坐在车里，茫然的看着急促喘气的白启礼，喏喏开口：“你是不是闯红灯了？”

  白启礼穿着一身睡衣，手里拎着下车时从自己后备箱里拿出来了一根棒球棍，语气不善：“人呢？”

  这就是多年好朋友之间的默契。

  无须多言，能猜到彼此身上发生了什么。

  并且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我永远会站在你身后为你撑腰。

  陆呦一瞬间仿佛被人从阴冷的地狱，拽回人间。

  憋了许久的泪水，肆无忌惮的落下，两手一起抓住白启礼的手，轻轻晃了晃，气音说道：“先带我回家好不好。”

  陆呦的哭是无声的，眼泪一串一串的往地下砸。

  白启礼哪还顾得上别的，扔下手中东西，反手握住陆呦。

  感觉到他浑身发抖，将人往怀里一带，右手抚在陆呦后背上顺了两下，咬牙道：“走，带你回家。”

  陆呦状态很差根本走不了，白启礼让人挪去副驾驶，开着他的车离开。

  车驶出医院大门刚要左转，陆呦抬手碰了下白启礼的胳膊，说道：“先回我那，收拾东西。”

  白启礼没听，继续左转：“收拾什么！陶家的东西脏了你的手！我养你！”

  陆呦听的出来，白启礼说这话的时候是强压着火气。

  之前还开玩笑告诉他财产分割少一点都不能离，可真看到他受委屈，就什么都不顾了。

  陆呦叹息着开口：“我不是回去拿东西，我把小黄带走。”

  他走了陶希言是绝对不会继续养小黄的，再说他养了一周也有感情了。

  “好，你还冷吗？”白启礼问。

  春天的中午，大马路上都有行人开始穿短袖了。

  他自己穿着一层薄薄的睡衣热的额头冒汗，但还是一上车就把暖风打开了。

  这个人就是这样，平时看着不着调，实际上心里暖的很。

  陆呦手已经不抖了，笑了笑，举起来给白启礼看：“不冷了。”

  到家。

  白启礼拉着陆呦，鞋都没换，直奔二楼：“拿什么，我帮你收拾。”

  刘嫂在院子里浇花，听见刹车声，远远看见陆呦跟一个男人手拉手的进门，心中一惊。

  她上了年纪，眼睛没那么好使了，赶紧追上楼看看情况。

  书和衣服都可以再买，陆呦只把最近在看的文献和学生论文装进双肩包里。

  白启礼从陆呦手里接过包，又从围栏里一手捞起小黄，往外走：“走喽，带你们回家喽。”

  下楼的时候迎面撞上刘嫂，刘嫂一眼就看出了陆呦的不对劲，张开双手拦住路，问道：“哎哟天呐，这是怎么了！”

  白启礼看不上陶希言，连带着觉得这一大家子都没个好东西，“哼”了一声，要推开挡路的刘嫂。

  三人站在楼梯中间，陆呦怕白启礼手劲太大伤着刘嫂，赶忙阻止：“刘嫂你好好照顾自己，有机会我再回来看你。”

  两个男生人高腿长的，真要走刘嫂追不上，只能眼看着两人离开，却拦不住。

  到白启礼家，听见“哐当”一声，门在身后关上，陆呦才彻底放下端着的情绪。

  白启礼安置好小黄，倒了杯水出来，就看见陆呦蜷在沙发一角，抱着双腿，头枕在膝盖上，眼神空洞默默流泪。

  或许陆呦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白启礼抽了张纸拭去他脸上泪痕的时候，他才缓过神来，伸手在脸上摸到湿滑一片。

  白启礼端着水杯站在陆呦脸前，一米八几的个子杵在那一动不动。

  正午的阳光透过客厅窗户，照在白启礼身上，斜射形成的阴影将陆呦完全笼罩在里面。

  陆呦微仰起头，声音颤的厉害，嘟囔着抱怨：“你挡住我的光了……”

  白启礼看见他这副可怜模样也跟着鼻尖一酸，往旁边迈了一步，弯腰将水杯放在茶几上。

  “我想自己呆一会……”陆呦很小声很小声的说道。

  白启礼离得近，听见了，刚要坐下的姿势顿住，直起身，叹了口气：“好，我去给你做午饭，我就在厨房，需要我的话你喊一声我就来。”

  刚才那几句话已经耗尽了陆呦所有的体力。

  点了点头，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冲着白启礼笑了笑，让好友安心：“不用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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