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孟家父子便离开了静园。送走二人，顾明周也去了城中，孟素则一个人回到了房间，安静地在窗边坐着。

  昨天晚上的话，王妈听了个七七八八。一边是担心孟素，一边又想到顾明周的“嘱托”，王妈心里着急，一时又想不到办法，竟拿起拖把到孟素房里搞起卫生来。

  王妈进来并未引起孟素什么反应。孟素和几天前一样，默默地坐着，有时看向窗外，或者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上一口。

  王妈弯腰拖着地，心里却全想着孟素和昨晚听到的话。虽说没听全，但在心里琢磨整整一晚，再怎么想也是那个意思，眼神也不住地往孟素身上偷瞟。一个不小心，拖把猛地撞在衣帽架上，杆子“吱呀”一声，得亏王妈及时扶住，才没有倒下来。

  “王妈”，孟素这才看了过来，“拖地的活怎么也轮着你做，让那些小丫头来不就好了。”

  “嗨呀，”王妈好像被说中了心事，双手不自觉地在前襟上抹了抹，又握住靠在墙上的拖把：“他们手里头都有活呢，我闲着也是闲着，拖个地没点事。”

  “嗯，”孟素淡淡地应了声，“你总说腰疼，干活还是慢一点才好。”

  “诶，”在王妈的注视中，孟素收回目光，王妈的目光却还停留在孟素脸上。

  “夫人现在，身体可好？”犹豫再三，王妈还是开口。

  “还好。”

  “孩子…好吗？”

  “也好。”

  “都好，好啊，”王妈低下头，不自然地笑了笑，“既然都好，夫人也要开心一点嘛，人家说妇人怀孕好心情是最重要的，说来您别笑我，我一个人没事就常琢磨，这孩子生下来是像您还是像先生，要我说还是像夫人好啊，先生整日太深沉，小孩子还是不要像他那样....”

  “王妈，你说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真的应该生下来吗？”

  孟素突然的话听得王妈一愣，王妈一时来不及思考，赶紧说“夫人，您是不是怀孕累着了，才会这么想？生下来，生下来就好了，可爱的小小的宝宝，哪有母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还有先生，就连我都看出来，先生是多么期盼这个孩子呢。”

  “如果这期盼，不是因为爱呢？”

  “如果这孩子的出生，是为了困住他的母亲呢？”

  说着，孟素的眼泪猛地流下来，也许有怀孕对母体的影响，大滴大滴，怎么也止不住：“我不开心，王妈，你很好，小芙很好，静园里的人对我很好，福酥很好，我的铺子也很好...可是，可是王妈，我不开心，我不想留在这儿，看到顾明周让我难受，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永远都不想见到他。

  见孟素这般伤心，王妈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拖把一放，围裙一解就来到孟素身旁，王妈把孟素搂在自己怀里，语气中也带了哭腔：

  “夫人啊，你这样，我心里也跟着难受哇。容我说句僭越的话，您刚来时，还是个小姑娘，这么多年，就数我们待在一起日子最多，我这心里，早把您当半个女儿了。先生实在是太过分，他欺负您，我去说他！我好歹是他的奶娘，他再怎么样也要卖我这老婆子几分面子....”

  孟素的哭声渐渐小了。最后在王妈的怀里平息下来。孟素坐直，用手背拭了拭还未完全干掉的眼泪，张口细细的声音里还带了鼻音：

  “王妈，您教我做饭吧。”

  “那是下人的活呀。夫人想吃什么直管说，我给您做。”

  “我哪也去不了，人活着，总还是要有些事情做。王妈您做饭最拿手，不会舍不得教我吧。”

  “嗨，夫人想学，我哪有不教的道理。只怕夫人心灵手巧，一学就要超过我这个师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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