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高育良在省政府办公室刚刚出来，看了一眼天空，有些灰暗，要下雨了，脸色看着不好，秘书也不敢主动说话，等了半天，高育良才开口。

“回东瓯。”

等到第二天，祁同伟和各区县长就来到了市政府参加扩大会议。

令人奇怪的是，分管领导们来得比较少，只有新任常务副市长柳市长和金新凯两位市政府副职脸色难看地坐在位置上。

前任常务副市长兼白鹿区区委书记，马市长升任市委副书记了，现在的柳副市长是省里下派的，原先是给某位副省长服务的省政府副秘书长。

这三位都是市委常委，地位相对较高，看来是收到了某些消息。

除了市政府的三位领导，列席的还有市计委、交通局和建设局等几个单位的负责人。

本来各区县长见面，总得寒暄一下，互相握握手，沟通一下简单的内容，不过今天是没这个机会了，因为三位市政府的领导比他们更早到了会场里。

“同志们，人都到齐了吧，现在开会。”

说话的是金新凯，他分管了许多重点工程，虽然没兼任副市长，不过作为市政府党组成员，也是实在的市政府三号人物。

柳副市长看了金新凯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开场白应该他这个常务来讲，不过柳市长做惯了秘书长，习惯低着头做人，加上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楚门道，就算想发火也没有底气。

而金新凯这几年在基层做主官，说一不二，早就习惯了，背景又深厚，几乎不会像做秘书的干部那样，谨小慎微，还要看人脸色说话。

他性子急，想说就说，没有那么多顾忌，再者高育良对他更信任，分管了更多的重要工作，还兼任了新区的区委书记，他的地位实际上一点不比常务要差，没必要注意别人的脸色。

场内除了柳市长以外，几乎没人觉得金新凯这么说话有何不妥，他有这个实力，一个初来乍到的常务副市长，在基层没有威信和根基，又没有成绩，谁知道他说话管不管用。

“同志们，咱们市十二个区县长都来了吧。

大家看看手上这份文件，这是省计委、省建设厅、省交通厅和审计厅下发的重新对我市各大审批项目的审计文件。

你们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说完，金新凯把文件狠狠拍在桌上，一旁的柳副市长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本来都是他的词啊。

“你们两位，解释一下，为什么两个工程项目和江北新区去年审批的景观路配套工程一模一样！

你们那边县城就这么点大，搞这么长的景观路干什么？

觉得新区能批下来，你们就照抄吗？

还有你们，建设局、国土局、市计委的，你们怎么审批的？

这些东西也能搞批发吗？”

一股劈头盖脸的痛骂，在场的正处级干部们都低着头翻着早就看了几十遍的文件，也不知道里面能不能看出花来。

他们能说什么，说自己发现省里审批有漏洞吗，说这些都是他们市直部门叫各区县报上来，然后他们能在省里或者上头搞更多的审批标的和资金，暗地里他们都能在里面抠点钱出来吗。

这话不能说的啊，只能装傻，于是会场里鸦雀无声，只有三位市政府领导面色铁青，其中金新凯不停输出，他比较年轻声音也比较洪亮。

“现在省里要对我们市这八个批发的工程，进行审计，彻查。”

有一位县长一脸轻松，他的情况特殊，他们县的县政府搞了个白房子，去年已经被痛批了，贫困县净搞面子工程，于是他们没有跟风批这一批项目。

不过金新凯没打算饶过他，这个白房子县政府建的比市政府要豪华几倍，造价高的离谱，去年已经处理了县委书记。

但是只要这座白房子一天还在，就永远要被老百姓戳脊梁骨，也是时时刻刻打市里领导的脸，于是金新凯手指头一指，又点到这位县长。

“还有你，不要在这里幸灾乐祸，你们县那个白房子，是建起来准备自己当皇宫啊。

昨天省里领导还对我们市政府的工作点名批评，重点说的就是你们这个皇宫。

你们是坐得舒服了，全市的脸都丢到中枢去了。”

该县长又被痛骂了一顿，想还嘴也不敢，只能低着头。

这时候高育良伸手压了一下，金新凯乖巧坐下，他就是高育良的嘴替，实际上直接承受压力的就是高育良这位市长。

昨天在省政府被李省长和赵常务当面批评了工作作风，觉得他做事有点松懈，对下面管教不严，不能为了经济发展，一味任由底下区县大胆搞事，有时候该刹车就得刹车。

这还是高育良第一次被领导们指责工作没有做好，跟以前做秘书不一样，作为一个人口，经济大市的市长，是很难有甩锅的余地的。

只要发生在东瓯市的事情，就和市长脱不了干系，不管原因是不是前任的作风还是什么原因，也可能是高育良这副儒雅作风，有点不入赵省长的眼。

赵省长是战斗英雄出身，作风硬朗，做官强势，他甚至有点觉得，高育良太软了，管不住下面这些胡作非为的区县干部。

不过这也是个人偏见，李省长在高育良走后，就特地打了个电话安抚他，表明了省委省政府对高育良这个人还是十分满意的，因为经济发展真的不错，只不过赵省长提到的几个问题，也确实需要注意一下，不能任由经济太过自由发展，搞重复建设，浪费财政资金。

高育良虽然接到了李省长的安抚电话，但是心里还是充满了沮丧，主要以前没怎么经历过坎坷和批评。

等他一回来，就找到了两个副手，商量此事，金新凯倒是不以为意，不过也惊讶底下干部们胆大包天，居然批发审批项目，一个成功的项目不分合适不合适，直接搞了八个去审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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