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从原座位站了起来，腰杆挺得笔直，昂着头，眼神在手中拿着的一个本子左右来回得移动，字正腔圆得念着庭审注意事项，她中气十足，几乎是一口气念下来，没有卡顿，像机器人一样面部没有什么变化，身体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可以看出，这种庭审注意事项她是念了无数遍了，已经烂熟于心。

对于第一次参加庭审的利明来说，他被这种严肃、端正、甚至威严得神圣不可侵犯的氛围所震撼，虽说他平时在电视上看了不少类似的法庭审判的节目，但现在是身临其境来感受，这感觉太不一样了，就好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对什么都是新鲜的，他用眼光上下左右得瞅着这个法庭，就好像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等待着一个人生的大审判。

分别坐在利明先生左边和右边的慕材和小胖晟，则有不一样的状态。慕材闭着双目，一手肘部支撑在桌面，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在拍着桌面，整个人像是一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在那放下来的眼皮里，可以看到眼珠子在转来转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而小胖晟则伏在桌面上，用笔在纸上快速写着东西，跟往常一样，依然是一丝不苟的态度，过来仲裁委的路上，师父也跟他说了，今天的庭审依然由他来主导发言，所以他再次写下一些新的法律观点，这是刚刚想到的。

而坐在被告席位的胡经理和雷法务，则有另一番景象，来看一看胡经理，他双手交叉抱着，背靠着椅子，头微微抬起，两个犀利的眼神左右移动，一副很神气得意的样子，他那个鹰钩鼻子显得特别明显，今天他看起来真像是一只老鹰。坐在旁边的雷法务在打着哈欠，两个眼圈黑黑的，看样子昨晚不知干什么事没有睡好觉了，这不，又来了一个哈欠，两滴眼泪从眼角渗出，这是疲倦所流出的眼泪。他一脸冷漠，歪着那尖脑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今天只是过来应付一下而已。

今天的旁听席来的人不多，大概数了一下，有七八位左右，张小霞和丽影坐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她们两个依然像是媒体记者那样，展开本子，手拿着笔，随时做好记录的准备，虽说参加了不少庭审，但是因敬业而带来的严谨态度并没有让她们对这场庭审忽衍了事，依然全力以赴得去做好。坐在丽影和张小霞后面的三个人是地铁公司的员工，有一个是胡经理的助理，他们过来旁听也是上级领导的安排，有情况就跟上层汇报，再往旁边看过去，有两位穿着正式的男性，看样子是法律相关人员，也许是过来学习的，他们也拿着笔在写着东西。

这时，森森坐了下来，看来庭审纪律事项的宣读环节完成了，她转过身，向黄宇仲裁员报告了一声，就像是士兵向将军报告一切准备就绪，可以随时行动一样。黄宇神情严肃得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清楚了。

“好的，现在进行审理利明诉地铁公司劳动争议一案，在庭审之前，先询问双方几个问题。”仲裁员看了看原被告双方，看向原告方这边的眼神与看向被告方的眼神不太一样，前者是用质疑威吓的眼神，后者是用温柔恭维的眼神，造成这样的区别对待，前面读者应该是明白的。

“你们对本次庭审的仲裁员，也就是我本人来审理本案有没有异议？”黄宇看向原告席，当听到小胖晟坚定得说没有异议的时候，黄宇又将眼光投向被告席，雷法务一样回答没有异议，胡经理朝黄宇微微一笑，这个微笑是那样诡异，不是常人见面有礼貌的微笑，而是一种有其他不见得光的事，心照不宣的得意微笑。

“好！”黄宇敲了一下法槌，“本庭审现在开始。”他说完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胡经理，又想起那天他送的礼物，心里乐滋滋的，心想要是把这个庭审快速结束，那么说不定这个胡经理又会送什么礼品来答谢一下了。当一个人受贿后，他那双公正的眼睛就变瞎了，看东西是一只眼大一只眼小，而现在，黄宇也就变成这样了。

“先由原告进行举证。”黄宇冷冷得说道，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原告席这边，那是一种鄙夷不屑的神情，眼光中还带有一丝寒光。

“好的，仲裁员。”小胖晟坐直了腰板，准备好拿起桌面的本子，准备就要开口念，他等了好久了，正像一名站在起跑线上的百米冲刺运动员，准备要发力起跑了。

“等等，等等。”黄宇抬起手，还没等小胖晟继续说下去，便拦截下来，厉声喊道，这个动作让人想起一名交警摆动一只手，示意正在行驶的摩托车停了下来，这就是权柄的力量。

“嗯？”小胖晟有点惊讶，眉宇间多了几份不安，把眼光朝向审判席，看看仲裁员，自黄宇走进法庭的时候，小胖晟就对他不好感，圆头圆脑，肚腹便便，散发一种怪里怪气的味道，一看就觉得这个人不是正义之人，“请问什么事？”小胖晟有礼貌得问道。

“发表意见是你来发表吗？”黄宇语气硬硬得说道，带有一丝火药味，感觉要爆发一些事情。

“是的！”小胖晟猛然点头，这个点头像是在示威抗议，觉得这个仲裁员是不是生病了，连这个问题都可以问的，他参加了这么多庭审，都是由他来发表，师父坐在旁边的，他不知道这个仲裁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可以发表，你没有资格！”黄宇眼神竖起，面露凶相，好像小胖晟刚才的动作惹火他一样，现在他要反击小胖晟了。

“为什么没有资格？”小胖晟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个仲裁员是故意刁难，“请解释一下，仲裁员。”

“你是实习人员，难道还不知道不能独立发表吗？”黄宇语气冷淡，带有嘲讽和责备的意思。

“可是，我没有独立发表，我的发表都是经过指导律师认可的。”小胖晟心急口快得说道，“而且我参加这么多庭审都是可以发言的，为什么到了这里就不能发言呢。”

“给我闭口，注意庭审纪律！”黄宇大喊一声，喘着微微的粗气，脸部涨红了一些，对这个小伙子的态度表示不满。

仲裁员这一声怒吼也惊醒了慕材，据他的直觉判断，这个案件审理变得艰难起来，特别是开局就遇到这么大的阻力，他得想办法救场了，在小胖晟刚想再怼回去一句时，慕材摁住徒弟，轻轻说道：“仲裁员，我是他的指导律师，郝永晟并不是独立发言的，我们之前在很多的法院和仲裁院都是这样，法官都没有认为我们违规。”

“你这个律师，怎么当师父的？还好意思说了，你这是钻空子，你知道吗？”黄宇将目光投向慕材，准备开始教训了。

胡经理转脸看看雷法务，并凑近耳朵边轻轻说道：“哈，有好戏看了，这次没有白来啊。”雷法务点点头，微微一笑。

“这个仲裁员怎么回事？好像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呢。”张小霞牙齿咬着下唇，有点气愤得说道。

“说不定就是被收买了，看他那个样子，一股邪气，九成是个贪官污吏，我们就看看钟律师如何应对呢。”丽影悄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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