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安的确是差点睡着了，当听见周以律声音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是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都处理完了吗？”

  “你怎么还在这儿？”

  俩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说完后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周以律率先打破沉默，“处理完了，你在这儿做什么？”周以律顿了顿，然后在姜淮安回答之前问：“害怕？”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看起来还是面无表情，但语气舒缓了很多。

  姜淮安：“没有……”

  她想说自己是在等周以律，但既然都已经决定要跟他划清界限，这种说法显然容易让人误会。所以姜淮安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就是有点困，差点睡着而已，现在就走。”

  说着，她率先朝着门口走去。

  结果刚走了一步，姜淮安忽然回头，又弯腰将凳子上的那杯饮料拿了起来。

  冷不丁对上周以律的视线，姜淮安：“……”

  她就是不想浪费！没有别的意思！

  周以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派出所，这时候该关进去受教育的已经进去，被放走的，也差不多离开，派出所门口就只剩下了姜淮安和周以律两人。

  姜淮安走在前面，忽然又回头，她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纠结。

  周以律双手揣在裤兜里，见她一脸欲言又止，心里憋不住，“还有事儿？”

  姜淮安指了指自己下巴的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这点小伤，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姜淮安咬了咬下唇，声音有些轻，“可是看起来好像有些严重。”

  周以律觉得很烦。

  在那天晚上之后，他就知道姜淮安是什么意思。这人有趣得很，来了点兴致，就敷衍追自己，结果都还没有结果，这人就半途而废。他很想问问她，难道好学生就是这样的做派？心血来潮地引起他的注意？然后不给任何理由地远离？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也打定主意不要再跟姜淮安有任何牵扯。

  可是现在看见姜淮安小心翼翼的样子，周以律发现自己可耻地背叛了自己。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姜淮安那颗看起来有些毛茸茸的脑袋，努力不多想，“我习惯了。”

  周以律说这话的本意是想要告诉姜淮安真的不用担心，他没事。

  可是显然姜淮安理解错了他这话的意思，那双看起来乖巧的眼睛里流露出来那么一丝丝的愧疚，还有一丝丝的忧虑不安。

  周以律别过脸，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有到声音在小小地说：  她在担心你。

  疯了。

  周以律想。

  她心血来潮装的。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辩论。

  姜淮安的确是很担心，她知道周以律现在肯定不想理会自己，巴不得让自己变成一团空气，最好悄无声息地消失。

  “可还是应该去看看呀。”她小声嘟囔着，但是又忍不住抬头偷偷瞥一眼周以律，用着有些可怜的小眼神看着对方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周以律：“……”

  服了。

  不知道姜淮安在哪里学的这一招，他再一次背离自己的初衷。

  “行吧，我会去看。”周以律说。

  那双偷偷打量着他的眼睛倏然一下变得明亮，然后周以律感觉到了一只小手扯了扯他的衣服，“那边就有药店！”姜淮安的声音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周以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跟在了姜淮安的身后，他明明没有说要跟她一起去什么药店，但现在居然还真被姜淮安牵着衣角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他应该生气自己的不坚持，但是在看见前面的身影时，他嘴角有点控制不住上扬。

  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没良心。

  周以律心想着。

  姜淮安从药店选了药，拿去收银台前结账。

  在收银的是个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姜淮安问她多少钱时，她飞快报了金额，然后低声道：“你男朋友挺帅啊！”

  正在从钱包拿钱的姜淮安手一抖，钱夹里的硬币顿时哗啦啦地落了一台面。

  “不是……”姜淮安在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周以律听见动静朝着自己这边走来时，只能压低声音快速解释。

  不是她男朋友。

  可是收银台前的小姐姐没能看出来她的窘迫，或者说看出来了，但根本没有将她的话当真。她刚才在这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眼前的女孩子低着头在认真选膏药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帅气的男生就在门口一直看着她。这还不是小情侣？她立马倒立洗头好吗？

  “哎呀我懂我懂，地下情侣嘛！不过没关系，这是在学校之外嘛，没有人抓你们早恋的！”收银员小姐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你们看着就很配嘛！这年头小美女很多啦，长得还行的男的可没几个。”小姐姐像是对帅哥这种生物变得稀少有些愤愤不平，但还是很真诚地肯定了周以律的长相，“你男朋友就很帅！”

  姜淮安这时候已经感觉到了周以律的靠近，对方身上那股冷杉的香气，淡淡的，悄然占据了她的呼吸。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姜淮安脑子直接轰然一声，炸开了。

  周以律一定听见了刚才的话吧？姜淮安手足无措，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还没好？”这时候周以律的声音落下来。

  “马上就好。”姜淮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钱递给了收银员小姐姐，假装没听见刚才那什么男朋友帅不帅的话。

  拿了药，姜淮安就飞快跑出了药店。

  救命啊！这误会大了去了！

  周以律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太明显的“落荒而逃”的身影，一侧的眉毛微微挑起。

  药店旁边就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外面有大大的遮阳伞，还有塑料的桌椅板凳。

  姜淮安好不容易被这夜风一吹，冷静了下来。她看着周以律下巴上的淤青和血丝，将手中的口袋递给身后的人，“那个，你要不要现在先上一点药？”

  姜淮安极力忽视掉刚才药店小姐姐那些话对自己的影响，她坚信，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反正她跟周以律之间清清白白，实在是没必要因为别人不了解真相的三言两语感到羞赧不好意思。

  周以律抬了抬下巴，长腿一迈，然后坐在了凳子上。他虽然没有回答，但动作已经默认同意了。

  姜淮安坐在周以律对面，把口袋里的药推到了周以律跟前。

  周以律见到她的动作，忽然脸色一下就变得不太好了。

  姜淮安一直有偷偷注意他的神情，周以律的突然变脸，当然她也有看见，姜淮安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为什么周以律一下子看起来好像又变得不是那么高兴了。可是刚才她什么都没有做啊，太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周以律看见姜淮安真的就只是把药品拿出来后就没了任何动作，他心里憋闷，但对上姜淮安还有点茫然的那双眼睛后，周以律绷紧了下巴，眼神扫过那些外敷药，“我看不见。”

  姜淮安陡然反应过来大少爷的意思。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站起来，从周以律的对面坐在了他身边。

  姜淮安将医用棉签拆开，先用双氧水沾湿，“那你转过来，我给你先消毒。”

  在周以律的下巴上，不仅仅是被人砸了一拳变得青肿，还有像是被戒指刮擦后留下的几条血印子。之前看起来还不怎么明显，但过了一段时间后，这血痕看起来就像是要浸出血来一样。

  周以律心里还在拉锯，可是姜淮安还没有等到他心里拉锯的小人分出胜负，就已经用另一只手拉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将他给扯了过来。

  周以律：“！！！”

  虽然，虽然他不是小姑娘，不介意有人对自己动手动脚，但是，但是姜淮安怎么可以这么直接！

  周以律目光沉沉地看着跟前的人。

  他觉得可能是从认识姜淮安以来，自己对她都太好了，以至于她才这么大胆。

  姜淮安哪能知道他现在心理活动这么精彩？头顶的光线本来就不太明亮，她要凑近了周以律才能看清楚他的伤势，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下手很轻。

  “还疼吗？”姜淮安一边给周以律消毒，一边小声问。

  她自己就是一个对痛感很敏锐的人，哪怕一点小伤口，都觉得难以忍受。姜淮安不能想象在周以律下巴这两道血痕是多疼，她的只是“以己度人”，觉得周以律应该很疼，就下意识地朝着后者的伤口处轻轻吹了吹。

  周以律几乎在这一刻，浑身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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